“这……”御医瞧瞧苏如墨,再瞧瞧又绿,踟蹰着,忽然跪倒在地,颤声道,“太后明鉴,微臣以为,墨妃娘娘小产之事,应该与闵小姐无关。事实上,先前微臣便诊断出墨妃娘娘有流产的迹象,但是,墨妃娘娘要微臣暂时隐瞒皇上,说她自有调养的法子,微臣信以为真,没想到——”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你胡说!”苏如墨呆滞着,忽然挣扎着起身,嘶喊道,“你胡说!你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流产的迹象?每隔五日问诊,你都说婴孩很好,没有任何问题,现在你居然——你——你——”说着,身子已是摇摇欲坠。
“墨儿!”龙御天连忙扶住,将她靠入怀中,“不要理会他,你先静养要紧!”
“不!”苏如墨心中又痛又愤,刚刚小产,身心俱损,已是十分虚弱,如今听御医这般言辞,更觉锥心激愤,头脑中阵阵眩晕,却强自忍着,“我要问清楚!你何时说过我有流产的迹象?我又何时对你说过那些话?你为什么要含血喷人?”
一语未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乌黑的长发随之飘摇而下,摇坠着,越发显得容色苍白。
“娘娘明鉴,微臣家族世代为医,技德并重,绝不敢有任何违背良心之事。”御医郑重地向苏如墨磕了个头,挺直脊背,正容道,“微臣三日前诊断时便已诊断出,当时微臣担心告知娘娘后会影响娘娘心情,本想先告知皇上,谁知娘娘遣近身侍女前来,说娘娘觅得良方,自能调养,不必惊扰皇上,难道娘娘忘了么?”
太后微微皱眉:“墨妃娘娘派谁去跟你说的?”
御医指着一旁的又绿,斩钉截铁地道:“就是她,娘娘的贴身紧婢,自称叫做又绿!”
“我没有!”被点到名的又绿目瞪口呆,随即道,“绝无此事,奴婢敢对天立誓,娘娘从不曾要奴婢说过那样的话!”
太后想了想,问道:“当时可还有别人在场?”
“没有,当时奴婢刚出厢房,又绿姑娘便追将上来,周遭并无旁人。”
太后默然,这样一来,两下都是片面之词,难以决断。
“原来如此!”一直恐慌忧惧的闵云情忽然大喊出声,站起身来,瞧定苏如墨,胸口不住起伏,恼怒交加,“苏如墨,你好狠毒!你从御医那里知道自己保不住这个孩子,所以今天故意激怒我,激我动手,然后又自己跌倒,好将流产的缘由怪罪到我身上,是不是?”说着,转身向太后跪下,哭道,“太后,您要为情儿主持公道!”
太后沉吟许久,道:“御医为皇室尽心尽力数十年,品行本宫室信得过的。”
闵云情闻言心喜,又叩首道:“太后,苏如墨她居心如此恶毒,决不能轻恕,请皇上依律严惩!”
“不!”又绿大急,头磕得砰砰直响,泣血哀道:“太后,小姐绝不是这样的人!”
太后犹豫,目光转向龙御天怀中的苏如墨,道,“墨妃,您如何解释?”
“解释?”苏如墨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眼前百口莫辩的情形,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失去了孩子,她已经伤心欲绝,心神空荡,再面对着深宫惯有的阴谋诡计,一时间只觉身心俱疲,万念俱灰,神色反而淡然,“我无话可说。”
她真的累了,太累了,累得不想再坚持,再辩解了。
“够了!”一直沉默的龙御天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如苏如墨般也倦怠不堪。
“皇上,此事——”
龙御天再也忍不住,怒目而视,眼眸中几乎喷出火来,怒吼出声,震得身前帘幕微颤,“还有完没完?”
皇帝向来自持,从不曾这般震怒,一时间众人皆自惊惧,纷纷跪倒在地。
太后一怔,神色不悦:“皇上,龙裔流逝是何等重大的事情?本宫执掌后宫,自然要彻查清楚,两厢对质,有什么不妥?皇上纵然喜欢墨妃,也不能如斯偏袒!”
“墨儿是什么样的人,朕很清楚,!这件事,她从头到尾只是受害者!”龙御天语调低沉哀痛,积压内心的情绪汹涌而出,澎湃激昂,“母后,墨儿刚刚失去孩子,已经心神俱伤,几乎丢了大半的性命,你却还在这里咄咄逼人,追问缘由,还指责她自编自演这场戏,陷害闵云情,这样跟拿刀捅她的心有什么区别?您也曾是母亲,为什么不能体谅她的心情呢?”
苏如墨在他怀中,潸然泪下。
“这……”太后也察觉到不妥,低头不语。
“至于这件事,朕心里也有数,自会彻查到底,请母后不必插手!”龙御天咬牙,言语间有着深切的恨意,森然瘆人,“尚喜,传朕旨意,立刻宣君氏少主入宫!”
君氏少主?正说着墨妃流产之事,为何却要宣君非凡入宫?
众人心中都有这个疑问,尚喜亦然,然而,身为齐盛帝近侍,他比常人更清楚皇上对苏如墨的感情,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因而也最体察此刻龙御天心中的震怒和沉痛,立刻起身前去宣旨。
虽然居于外城,但没多久,君非凡便匆匆赶来。
“你过来!”刚踏入厢房,连行礼都还没来得及,便听得龙御天如此命令,君非凡不敢怠慢,疾步上前。路上早听尚喜说起缘由,得知苏如墨流产,他亦是十分震痛,再瞧见眼前憔悴神伤的苏如墨,更是怜惜心痛,低声唤道:“墨丫头!”
苏如墨凄然一笑:“君大哥!”
“君非凡,你来给墨儿诊脉!”
君非凡一怔,随即依言,将右手二指搭于苏如墨腕脉处,凝神诊脉,忽然浑身一震,转对上龙御天沉痛含恨的眼眸,心神一颤,再转头仔细地瞧着苏如墨,尤其是指尖、舌苔、以及颈脉处,许久,幽幽叹息,低声道:“皇上。”
龙御天似乎已恢复淡定:“你怎么看?”
“草民不太敢确定。”君非凡咬牙微微蹙眉,忽然转头向又绿道,“又绿,你家小姐平日里饮食如何?喝什么药?”他到过涵亲王府,曾见过又绿,知道她是苏如墨的贴身近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