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王爷也清楚前些时日陛下北伐一事,北伐出师有名,举国皆愤,此事若是拿不下来,落的可是陛下的脸面,但蛮金毕竟骁勇善战,常年纵马,北伐军打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实际成果,反倒是折损了不少进去,所以,韩彰一部不敢轻易拿下王爷,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文四这话说的清晰,方牧认同的点点头,却见安王仍旧不解其意。文四顿了顿,继而解释道“韩彰之父韩昭韩老将军向来与太子一边靠的紧贴,而韩彰此次带来的讨伐军,除了各府的府兵及新征入伍的新兵,多数,还是他韩昭一派的亲系,先前进攻王爷时,已经被王爷的军队挫败过多次,想来兵力已有所耗损,若是他拿下王爷的江陵城,陛下下一道诏令定然是让他援兵北伐。而北伐一事本就有待商榷,或者说得直接点,北伐就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取不到什么功绩不说,损兵折将更是家常便饭,征战草原,哪个国家打得过金国呢...”
文四说到这,声音有些低沉,这个国家的现状确实有些难以接手。
“自墨家入狱,朝中党政愈演愈烈,隐隐有搬上明面的意思,太子一系,会轻易放这么一大战力去往金国吗?故韩彰一部为了保存实力,只能跟您耗在这里。”
文四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安王自然不会听不懂,只是他虽然知道朝廷腐败,却也没想到会枯朽到如此地步“为了一己私利,却将大义置于何地?”安王失神喃道“早知穆沄将青国败坏成这副模样,当年,还不如将你扶上帝位!平白坏了祖宗基业,百年之后,让我如何有颜面去见穆家的列祖列宗...”
待安王沉吟许久,方牧才说道“王爷可算明白,方某今日前来劝降,却不是让你降于穆沄,而是降于这天下间所有无辜的黎民百姓,降于青国这万里江山不世社稷。”
安王缓缓看向方牧,声音也沙哑了许多“你是要让十年前那件事,再次上演吗?”
到了这个时候,方牧反倒不急了,他眼中带些自嘲,无奈一笑“我以为王爷你会比别人看得透彻些,没想到...罢了,王爷知道这个带着头罩的小子是谁吗?”
安王看向文四,微微有些出神,方牧不说他还没注意到,这人看上去也就是个少年,方才那番见解说的倒头头是道,方牧既然如此问他,肯定是认识的,不过,任他如何回忆,也想不出在哪碰到过这么一号人物。
见安王脸上困惑之色俞重,方牧也不再兜圈子“按辈分说,他要叫你一声三爷爷。”
三爷爷?先皇就只有穆沄这么一个种,穆沄的孩子......难道?
安王求证似的看向方牧,却见后者点了点头道“不错,他是墨羽的孩子,穆沄的四皇子。”
得到证实的安王再看向文四时,已然换了副模样,眼中的慈爱像是透过他,传递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真是墨羽的孩子?”安王想要除去文四脸上的面纱,被方牧制止了。
“子山上摔下来,留下不少痕迹,王爷,还是别看了!”
这是他前来“劝降”安王的唯一底牌,要说安王爷在这个世上还没能放得下的,怕是只有宫中那个女娃娃了吧。
“多年前我就说过,穆沄当不好一个皇帝,守成之君都有些欠缺,所以这些年我把文四带在身边,算不上悉心教导,可这孩子天生聪慧,该教的我也教的差不多了,此次,方某只求让青国有个开智的皇帝,让天下百姓有个安定的生活,方某,也好安心归隐,如此,敢请安王倾力相助。”
方牧目光灼灼的望着安王,眼中的坚定使后者为之一颤。时间能改变的太多了,当年不可一世的半壁公竟有如此真性情的一面。
也是,墨羽都让他搬出来了,自己,还怎么拒绝的了?安王沉重的点了点头,他已是半死之身,以这残命换一个朗朗乾坤,怎么都不吃亏。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见安王答应,方牧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尽管他将安王吃得死死的,但事情没个结果时,他还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可能是十年前的那次“背叛”,留下了什么阴影吧。不过安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倒是提醒了他,虽说安王愿意出城受降,可韩彰这边也是个大问题,若他真的有所图谋,那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
方牧原地踱步思索着对策,这件事情不拿来做些文章,简直可惜了。
“王爷此次受降自然不能表现的过于软弱,咱们还得抬抬身价,再做定夺。”
“抬身价,”安王反问道“这个怎么讲?”
“不知王爷是否曾派人出去采购粮食?”方牧没有回答,反而再次询问道。
安王先是看了看身边两个领兵,这才回道“不错,我确实命人出去采购过,不过,这和抬高身价有什么关系?”
方牧得到答案后,再次问道“想必王爷您还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城外吧,这些百姓送粮食过来的暗道,我估计韩彰同样知晓,不过耗多久对他也没损失,所以他才一直忍而不发,王爷命人出去采购,是否还有一条知者甚少的秘密出路?”
安王脸色看上去颇为难堪,也不知是戳中了他心里哪根弦,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我派人出去采购粮食,基本都是大量的粮草,确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城外的树林,这条暗道没几个人知道。”
“那就好办了!”方牧一锤手心,“敢问王爷城中守备还有多少兵力,可知韩彰一部尚存多少兵士?”
这个问题安王没有回答,他示意身侧的那个领兵,后者显得颇为尴尬,方才还跟人放过狠话,这会竟成了同盟,对于领兵多年的这种耿直汉子,还真有些不太适应“江陵城中不少士兵都是出外作战而后退守江陵的,如今城中大概还有三千多兵将可以作战,至于韩彰一部,他们带兵五万前来,被我们在渭河外击溃过几回,虽说此时是围城江陵,其实真正能够战斗的也没多少,粗略估计,应该还有两万多人。”那领兵说这话时,还是颇为自豪的,毕竟他们以如此疏松的战力以少胜多,还倒损了对方不少兵士,这一点确实极为难得。
眼见方牧双眼愈来愈亮,安王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是想出城将这些人击溃吧!”
三千人打两万人,在这种开合式战场,几乎没什么悬念,单纯的碾压就可以瞬间灭了这支队伍,即便,领兵的是方牧。
“城中剩余的兵将本就斗志消糜,如何还打得过城外那群以逸待劳之辈。”
这点倒是没错,原本刚开始与韩彰作战时,军心凝聚,斗志高昂,更是含怒出手,焉有失败的道理?但随着战场越拉越紧,这些士兵自从退守江陵城,每日担心城外敌军的反扑不说,这两万人已经形成了一种压力,时时刻刻的压在了他们头上,此时斗志低迷,让他们作战,肯定不会再像刚开战那般势如破竹。
“方某自然不会做出此等以卵击石之举,这城中的三千人,方某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拉出去!”方牧笑了笑“王爷可知,即便韩彰想跟您耗在这里,您对他,还是具有不小的吸引力的。”
“总之,劳烦王爷明日将三千兵士带到校场,方某给他们涨涨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