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吧。”穆沄以手扶额,这些天烦心事越来越多,悬空寺的消息传过来,皇后倒是把这事推得一干二净,废墨推礼,一手落井下石一手祸水东引,运用的不要太熟练。她可是不知道,这事让朕有多为难。
“袁卿,你留下。”皇帝招了招手,待众臣离去,方才问话。
“这一路走来,倒是个什么情况?”
先前大臣们都在,皇帝也不敢细问,现在,想听个实话。
“陛下...”袁孝拖着音,不敢细说。
“但说就是,朕也好想想对策。”穆沄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事情肯定好不了,果不其然,袁孝接下来的话,顿时让其面如死灰。
“非神力所不能为!”
“沿岸的河堤冲毁的差不多了,即便是依旧坚挺着的,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各地官府已然尽了最大努力抢修,但是这水一波接一波,现在河江沿岸的百姓死的死伤的伤,多数都去往别处逃难...”
“今年...不是个丰年吗?”穆沄喃喃低语道.
“今年,确是个丰年,不过同样是个灾年。”袁孝接着话头说了下去“微臣这一路,都是哭着过来的,现在已是深秋,再过些日子可就是凛冬,到时候这些难民,可是又要...”
穆沄知道他想说什么,又要死上一波...
“国库,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赈灾了。”穆沄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也确实在休养生息,奈何兵变,侵扰,天灾等难一次又一次动摇着他的皇位。
“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袁孝脸色有些为难,看上去,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穆沄合上眼睛,揉了揉脸颊“说吧,还有什么事是朕看不开的?”
“臣有一计,可平了这天灾。”
本以为又是什么难事,一听这话,穆沄顿时喜形于色“爱卿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袁孝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臣这一计...是个人,臣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一个有能之士。”
“哦?何人经得起你如此推崇?”穆沄瞬间来了兴趣,这倒是不假,袁孝此人公正的紧,也谨慎的厉害,平日里话都不多几句,担得起他这般夸赞,必是个人物。
“此人,姓方名牧,他说,他能平了这桩难事!”
再听到方牧二字的时候,穆沄脸上的笑容就凝住了。袁孝,你可是经历过九年前那次事件的“你这是在打朕的脸吗?”
皇帝此问一出,袁孝瞬间跪倒在地上“陛下明察,臣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一脉忠良可冠千秋!臣完全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断没有掺杂半分虚意!”
穆沄长呼了一口气,“你见过他了?”
“如今,此人正在殿外候着,随时准备召见。”
燕良传来的消息,是没有能力将此人带回,也不怪他,毕竟这个人...可他狂妄的态度还是令穆沄泛着恶心,让朕等着?哼!
“传他进来!”穆沄下定决心一般,他倒要看看,此人在这个时候,还凭什么在朕眼前叫嚣。
殿内的太监侍女都让皇帝挥退了下去,却是连个传话的都没有,袁孝再次躬身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不多会,一个人,独自走进了这昭阳殿。
“朕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穆沄眯着眼睛,语气颇为可惜的道。
“毕竟好人不偿命。”方牧抬起头,与龙椅上的穆沄,对上了眼睛,继而一字一顿地说道“祸害遗千年!”
“好一个祸害遗千年,可我宁愿你死得早一点。”穆沄心里说不出的闷,像是堵了什么。
“你不必这般挤兑我。”方牧摆摆手,说不出的随意“今天我来,就是来给你个选择。”
“你算个什么东西?”方牧话音刚落,就听穆沄大声骂道“你给朕选择?朕现在就是叫门外的侍卫把你乱刀砍死在这里,你又能如何?”
“别着急。”方牧声音依旧平稳“先听我把话说完。”
“今日我来,就是给你两个选择。”方牧抿抿嘴“第一你已经说了,叫人进来乱刀将我砍死,我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这第二种,我与你合作。”
“可笑!”穆沄竟真的笑出声来“方牧,这些年过去,你脑子是越长越回去了!你跟朕合作?”
“当然。”方牧轻声说道“到现在,你还不愿承认吗?”
“这个国家已经败落在你手里,却是连个守成之君都做不好。”放牧言辞之犀利,让穆沄却是愤怒的快要压抑不住。
“可你很享受这种大权在握的日子。我,可以帮你!”
不等他说话,方牧继续说道“现在你北伐蛮金,南征安王,青国四处天灾频现。这种态势,离亡国,也不过一步之遥。”
“我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但凡有宵小趁机作乱,蛊惑人心,说你君德败坏,不配称帝,继而揭幡起义,到时候,你没有可用之军,只能任由其队伍壮大,而且我敢打包票,壮大的速度一定快的吓人,再加上悬空寺一事,你这皇帝,可真的就坐不牢靠了!”
穆沄被方牧说的有些心惊,他对青国之事倒是了若指掌。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穆沄的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这种语气,这种神态,与十年前的自己一般无二,一有什么事情,总是依靠这个人,是已经成了习惯吗?
方牧也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想“你也知道,燕子坞是我一手建立,这些年,囤积的人力物力庞大的你不能想象,一旦我做了这个小人,你以为凭借你这个僵朽之国,能阻得了我一分一毫吗?”
方牧顿了顿。
“我真的对天下没什么兴趣,只想找块绿水青山的地,和墨清厮守终老。”方牧说起墨清这个名字时,还是有些不舒服“可你的皇后,她非要做些愚蠢之事!”
方牧的眼神有些狠厉“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事成之后,我要带着墨清离开京都,你们这些人,不得再纠缠我们。”
“而我,可以帮你坐稳这个天下,用燕子坞的财力帮你赈灾,南伐安王一事,我也可以替你料理,至于蛮金,待你国事平稳,休养一段,自然可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说到这,方牧的筹码,算是摊在了明面上。
“墨清那个丫头,当真把你迷成这样?”穆沄笑了笑。“方牧,朕,已经不敢再相信你了。”
这句话听着,竟然有些心酸。
方牧沉默片刻,当年那件事,他不想再提。“这很简单,我随你入朝堂听政,你不需要给我半分职位。一旦发现我有出格之举,自然可以将我手刃于此,而天下人,不会因为一个无名之人计较,九年前,我是半壁公,可现在,我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若还是放心不下,我便搬来这皇宫,与你同寝同食,你自然可以随时随地的监管我!”
穆沄思量着这种合作的可行性,却见方牧继续补充道“我不过是把这一身的才能借与你,现在青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内忧外患。而你的那些个皇子们,却是时时刻刻想着你的皇位,想着你的大统。我还听说前两日墨家被陷害入狱...即便我不插手,你这个皇帝,还当得了几年?”
“我离开之日,燕子坞,交予你便是!”
方牧开出了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条件。
穆沄终于有些意动,他不怀疑方牧的能力,正如他所说,方牧的命时刻在自己手里握着。
“朕,可以和你合作!不过,墨清现在,人并不在京都。”穆沄狐疑的看了方牧一眼,他手握燕子坞这种情报组织,居然会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可能?”方牧皱眉道“她没来京都,还能去哪?她不是要来京都救墨家吗?”
“这个,朕也不清楚。”方牧舍弃这么多,竟然只是为了女人,这还真是让他有些料想不到,果然,人都有弱点...
穆沄暗自思量着,若是将墨清抓在手里...
“墨清的下路,我燕子坞自会去查个清楚,你的人,不得插手!”方牧这话说的严肃,穆沄倒是没说什么。
“还有一件事。”方牧拍了拍手,自殿外,又走进来一个人,头罩面纱,少年模样。
“他是谁?”穆沄疑惑道。
“文四。”
方牧话音刚落,穆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是在试探朕的忍耐限度吗?”
方牧没理他,一手去了少年脸上的面纱,数道疤痕横纵错在其面目之上,已然看不清模样。
“他,就是文四!”
穆沄虽说只在后来见过穆泗一次,却也不至于认不清楚,这个孩子体型上就要比文四小一些,虽说脸上尽是疤痕,看上去和文四倒没什么相像之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坠崖之后,没有死,可小四...”方牧沉默了会“所以,外面这些所谓夺嫡之人,自然会怀疑小四尚在,既如此,不如大大方方告诉他们,小四还活着。我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尽可能的拉拢朝中众臣,帮你把这党争之危尽数化去,而你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指出此人身份有假,到时候,对你来说事情自然容易处理!”
“朝中...没人认得小四,只有你和墨清见过,他这满脸的疤痕,正是坠崖所致!”
方牧细细重复了一遍,说的人心里,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