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孩正是当初小帮了肖草一把的刘贝贝。肖草看了看他，这才几个月没见，怎么看着更穷了，以前穿的虽然都是大人该小的衣服，但都是好的，现在都打上那种很明显的补丁了。整个人瞧着也瘦了很多，一看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显得脑袋特别大。此刻，瘦黄的脸上两只大大的眼睛怯怯地看着肖草。
肖草像以前一样蹲到他面前，点了点头，“我是豆豆，贝贝。怎么就瘦成这样了，你妈妈没给你饭吃吗？”本是打趣他的，山里的孩子是从来不会挑食的，这是到了什么地步啊。
小男孩一听到妈妈两个字，泪水就流了下来。许是肖草以前对他好，让他觉得温暖。对着肖草讲开了，“妈妈死了，呜呜——爸爸没有了。爷爷生病了，腿手都动不了了，只能躺在床上，奶奶说没有吃的，叫我出来捡菌子。”
将贝贝一把抱入怀里，肖草的心早就软的不成样了。可怜的贝贝，这才多久就遭遇了这么多。还记得以前他是多欢快多壮实啊，他才多大啊，六岁还不到啊，肖草将眼泪擦干。
“贝贝不哭啊，跟姐姐走。”肖草一把将人抱起，这时候，她就是特别想抱着他。怎么就成这样了，想想在上坡村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和贝贝他们在一起的。什么都不懂的她，甚至要靠五岁多的贝贝带着去放牛。贝贝还会指给她哪里有山果，两人总是配合默契。他负责找果子，她来负责摘收。
邓小云和陈阳坐在车里就看着她将个土娃子抱着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是神马情况。难道豆豆在这小山村还有亲戚？不太可能吧，一直没听豆豆说啊。在两人不解的眼神下，肖草抱着贝贝上了车。
小男孩很不安，紧紧靠着肖草。眼神中是满满的不安，低着头偶尔抬起一下。肖草用手慢慢抚摸他的背，安抚他不安的气息。
过了一会，小男孩出声了，“豆豆姐，妈妈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本来不会再回来了，但我听到小贝贝的哭声，所以就过来了。”
“真的吗？是山神让你来的吗，我好希望山神能够让妈妈回来。”
肖草没有做声，看着外面的大山。刘贝贝的妈妈同样是被拐骗来的，这座大山困死了多少人，扭转了多少人的命运。她几乎可以预见刘贝贝的爸爸死后他妈妈的处境，改嫁或者可以称为改卖，为了儿子着想刘妈妈也不应该轻易死去。
“大力叔叔回来了，他没有死。”贝贝抬头看一眼肖草，低声道。似乎在为肖草回来担心。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肖草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再想到上次的刺杀事件。肖草知道刘老太家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不去刘大力家，不是说了吗，姐姐就是来看你的。不要告诉别人姐姐来这了好不好，来我们拉钩。”肖草伸出手指。
“好，拉钩。”伸出小指，拉完勾后，小男孩再次开口，“大力叔叔断了一只手，刘老太又给他买了个女人。”
“好，我们不说他们的事了。我们直接去你家好不好？”肖草想去看看刘贝贝家到底怎么样了，再一个或许可以让贝贝奶奶陪着去看茶叶。
整个上坡村在山脚下沿着小路而建，三辆车同时出现在这样偏僻穷困的山区绝对是屈指可数的情况，村民们看着黑色漂亮的小车在刘贝贝家。老人们都记得，前些年也有几辆车驶进村里，不过上次来的是警车。
出车门的时候，肖草戴了口罩。牵着刘贝贝进了院子，已经和陈阳他们说好。就说是来探亲的。这也符合跟向导说的。刘奶奶正好刚从田里回来，七十多岁的人背驼得厉害，看着也就比刘贝贝高些。
看到院子里来了这么多人，老人家浑浊的眼里透着些激动不和不安，拉过孙子。看向院里的人，老人家没有做声。
“奶奶，他们是客人。他们要我采的野蘑菇，愿意出钱买。”刘贝贝开口道。
“哦，原来这样！”老太太这才明白了，高兴道：“里面请，里面请！屋里脏，贝贝啊，快去泡茶。屋里还有许多野蘑菇，我去给你们拿。”
刘老太兴冲冲地往里走，经过门槛的时候差点绊倒。众人进了屋，屋里的椅子明显不够用。助理们当然不会先坐，陈阳他们则是有些坐不惯这样的椅子。六七个人一下子将小屋挤得满满当当，陈阳给助理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到外面去等。
“爷爷呢？”肖草问道。刘贝贝指了指里屋，“在里面，我去跟爷爷说，他肯定会高兴。”肖草一起跟着进去。里屋光线更差，透过堂屋透过来的光肖草看清了躺在床上的刘爷爷。这是全瘫了，唯有眼睛偶尔转动一下显示他还活着。
贝贝趴到爷爷耳边，说了豆豆他们的来意。老爷子听了看向肖草，浑浊的眼里溢出泪水，嘴哆哆嗦嗦地动了动。肖草知道，老爷子是想表达感谢。肖草不是善于表达的人，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了握老爷子瘦骨如柴的手。
上次看见老爷子还是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就躺在床上了。看向贝贝，“爷爷什么时候躺床上的？”
“爸爸走后，爷爷就起不来了。后来妈妈走了之后就不能说话了。”拿起旁边的杯子，贝贝小心给爷爷喂水。很难得被感动的肖草只觉得这一幕那么让她心酸，她要带贝贝走，心里只剩这一个念头了。这个年头一出来就停不住了，就像田里的野草，如何也抑制不住地疯长。
肖草出来的时候，陈阳他们在向导的帮助下买了一篓子的野菌菇，令肖草吃惊的是，竟然茶叶都已经买好了。整整一大罐，都在透明玻璃罐里。肖草估摸着这是老太太家里全部的家当了。
但这些分量可不够她和江雪喝到秋天，尤其是江雪，可能要的量比较大。肖草跟向导说了，叫他帮忙喊几家人过来，就说他们还要这茶叶，愿意出钱来买。肖草特意说的普通话，怕露馅。并且答应会给刘老太太50块钱中介费。
王向导领着激动的老太太出门喊人去了，肖草转头看向看过来的陈阳和邓小云。
“那小男孩是？”他刚才已经打听过了，这家人应该不是肖草之前被卖的那家。他以为肖草应该会很排斥村里的人，按理来说应该会这样的。
“以前帮过我的，我想带他走。”肖草只是在陈述自己的决定。
听到这话，邓小云停止四处打量，看了过来。他和陈阳想得都是阿生不会同意。这么多年的好友，两人都不相信阿生会同意豆豆收养一个小孩在家里和他共同生活。
“你可以送他去福利院？”小男孩确实值得同情，陈阳必须要承认。同情不一定就要收养，不得不说他不想再看阿生为不相干的事和豆豆发生矛盾。
“我会和阿生说。”肖草直接道。
陈阳和邓小云再次对视一眼，无可奈何，他们等着看阿生的底线。
乘着其他人都还没来，肖草让贝贝带李教授一行人先去看茶树。
几乎是下意识的肖草在刘奶奶带着一群人进来的时候迅速转身，因为她看到了刘老太夫妇，甚至连刘大力都来了。人人手里都抱着一大罐子的茶叶，肖草还听到他们在问刘奶奶价钱是不是真的？能不能卖一千块？人人都是一脸兴奋表情。
肖草这才直到，原来陈阳给了刘老太一千块，这对于不外出打工的农村人来讲算得上是巨款了。更何况是用这些不值钱的茶叶子和菌菇子换来的，让他们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邓小云负责接货，陈阳负责结钱，那个带来的江西兵负责过称。一切都很顺利，附近的村民都过来了，很快小屋子里就堆满了瓶瓶罐罐，好在陈阳见来了这么多人就知道价钱不可能还像一开始那么高。
他之所以给那些钱也是同情老人家，再一个他身上也没带那么多现金。他包里加上邓小云包里也就五千来块钱现金，按茶叶的多少，每斤茶叶按一百块钱算，每家大概五六百块钱的样子。最后为了不让村民落差那么大，陈阳特意表示本来不想要这么多茶叶的，主要是看中那些蘑菇了。
刘奶奶也帮着说话，客人们一开始确实是相中了贝贝采的蘑菇才来的。村民们才不甘心的回去，毕竟手里面还得了实惠。肖草没看到的是，有道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她这边。
将茶叶和菌菇连篮子带瓶的通通放进车子的后备箱，篮子还好办，玻璃瓶只能拿些干稻草垫着，免得打碎。几人上了车，另外两辆车已经开到山上去了，肖草他们直接去前面跟他们汇合。
到村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回来，刚几人下车。那边的李教授已经冲过来了，一脸兴奋对着陈阳喊道：“竟然是新品种！是新品种！我们……”
陈阳作了个停的动作，李教授收起激动，眼里依然难掩兴奋，“是我激动了！我们回去说。”
那边的王向导有些奇怪地看着这群人，跟来的助理见他起疑，立马问起这山里的气候来了。
肖草走向贝贝，拉着他走了几步，“贝贝，你想不想跟姐姐走，姐姐可以养你？”
肖草看到了他眼中的欣喜，早熟的孩子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是电视上才可以看到的世界，是妈妈以前偷偷跟他说过的世界，一个山外的世界。他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我想跟你走，豆豆姐姐。”
“那今天就跟姐姐走好不好？”肖草问道。
没有意料中的干脆，沉默了一会，贝贝低声道：“我现在不能跟你走，豆豆姐。我还有爷爷奶奶，我还要照顾他们，妈妈说我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然很想现在就去，但贝贝还是选择了拒绝。
如果是以前，肖草是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乖巧的孩子。她从来不知道小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但从韩俊宇也可以大概知道别家的小孩是什么性情了，肖草控制不住抱住他，“你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吗？”
“我舍不得豆豆姐，也舍不得爷爷奶奶。”此刻，他终于哭了出来。
“好贝贝。看到那个姓王的叔叔了吗，如果哪天爷爷奶奶都走了，你就去找他，让他带你来找姐姐好不好？”
“好！”
肖草知道她得和这个向导好好说说，在上坡村一个小孩子想要到镇上去是很困难的，让这个向导每个月去看一次或许才行。
肖草站起身，正准备戴口罩，一个声音犹如惊雷般在她耳边响起。
“豆豆？！！！”是吃惊、震惊和不敢相信到确信的一声喊叫。
看到来人肖草脑中瞬间空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