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吴婕和吕映红,杜雅鹃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写字台前边,双肘抵在写字台上,双手托着下巴痴痴地想着心事。她从对姜忆南单相思的暗恋想到多年来对他的苦苦追求,即便自己用尽手段成功地离间了他和吕映红的关系,到最后还是得不到他的爱。就在她绝望透顶的时候,吴婕和吕映红的到来,重又让她看到了希望。她觉得吴婕说的没错,在她和吕映红都已名花有主的情况下,走投无路的姜忆南有可能接受她的爱。思来想去,杜雅鹃块定给姜忆南写信,如果她的有财哥还是不愿接受她的爱,从此以后,她将永远地关闭自己感情的大门,只能把对有财哥的爱默默地藏在心里,怀着殷切的希望和非姜忆南不嫁的决心,杜雅鹃打开写字台抽屉,拿出笔纸一字一句地写道:亲亲的有财哥,这是我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你离开家乡,屈指算来已是三年有余,这期间我给你写了多少次信,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每一次给你写信,我都想在你的名字前加上“亲亲的”这三个字,可是因为你的冷漠和绝情,我一直不敢这样称呼你。因为我想如果你再次拒绝我的爱,我将永远没有机会对你倾诉如此亲蜜的话了。
有财哥,在听到你母亲和我母亲谈论给我定婚的那天晚上,想到我多年的苦苦追求终于有了结果,高兴得我都哭了。幸福来的如此的突然却又如此的短暂,第二天就听到了你已有对象的消息,绝望到极点的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从下午哭到晚上,又从晚上哭到天亮。尤其是在得知你的未婚妻是吴婕后,一天又一天,我更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哪里比不上吴婕?今天,吴婕和吕映红到我家里来,把你让吴婕充当你未婚妻的事跟我说了。这些天,我也不止一次地想给你写信,可是,颜面尽失的我,心中仅存的一点点自尊又让我打消了给你写信的念头。其实自尊对我来说早已算不了什么,如果能得到你的爱,即便我的自尊丧失殆尽也在所不惜,想到我的爱非但没能给你带去幸福,反而增加了你的苦恼,心碎一地的我已没有勇气乞求你的爱!今天,吴婕和吕映红一再劝我给你写信,想到她们都已心有所属,我才再次厚着脸皮给你写信,最后一次求你:爱我吧!我的有财哥!
有财哥,论长相和气质我都比不上吕映红,可我有一颗比她更爱你的心。有财哥,离开学校后,我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只为等待你的爱。以前我对你说过,爱你是我的权力,你不能拒绝我爱你的权力。所以,你不让我写信也好,你不给我回信也罢,我始终痴心不改地给你写信,即便你永远不接受我的爱,我对你的爱永远也不会改变。
有财哥,你一直都说不爱我,其实你也有过爱我的时候。初中毕业前的那一天,你的多看我的那一眼,在你看来是非常不值一提的事,可对我来说,那是致命的诱惑!从此以后,我就开始对你孤单思念起来,并一直憧憬着我们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可是升入高中后,吕映红的出现抢占了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是她把我心爱的有财哥变成了她的姜忆南!不瞒你说,在得知你向她求爱的时候,我伤心地哭过;在得知她拒绝了你的爱的时候,我也暗自庆幸过……
杜雅鹃的信还没写完,喝得醉醺醺的父亲在母的搀扶下回来了。听到动静的杜雅鹃忙把信笺和钢笔放进抽屉里,走出来帮母亲把父亲刚刚撮到炕上,烂醉如泥的杜富贵指着女儿,结结巴巴地说了句:等下……下了十五,选……选个日子,先……先把婚定……定……
杜富贵话没说完一下子仰倒在了炕上,连呼带噜地睡了过去。杜雅鹃给父亲脱了鞋,又和母亲将父亲挪移妥当,望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父亲,调头看着母亲问:“妈,俺爸这些日子怎么一喝就醉?”
“以前你爸喝酒也没怎么醉过,现在一喝就多,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自己上赶着往门上送还被拒绝了,杜富贵很没面子,每次喝酒都是喝一回醉一回。杜雅鹃听了母的责怪也就无话可说,想起父亲刚才的醉言醉语,又问:“妈,俺爸说下了十五要给谁定婚?”
“还能有谁?给你呗!”
“给我?要我跟谁定婚?”
“君辉。”
“君辉?你们征求过我的意见吗?”杜雅鹃很不高兴地说。
“你先听妈说。今天,君辉他爸请你爸去喝酒,席间说起你和有财的事,你爸先是骂了有财一顿,又说要把你许配给君辉。让我看君辉也不错,要盘面有盘面要个头有个头,差一点的就是眼睛小一点。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的缺点,俗话说眼小聚……”
“妈,我不是说过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吗?”杜雅鹃打断母亲的话,有点不耐烦地说。
“你说像你这么大的闺女,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你可倒好,对象八字还没一撇,你说当爹娘的能不操心吗?”
“妈,除了有财,我不会跟任何人定婚的。”
“你脑子有毛病不是?有财都有对象了,你还不死心吗?”
“妈,他跟对象拉倒了。”
“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你还嫌人丢得不够吗?”
“我的事不用你的管。他要是不愿意我,我就一辈子不嫁人。”
“啧啧啧,我的小祖宗!有财有什么好?跟君辉比也就样子好看一点,可好模样能当饭吃吗?俗话说,嫁汉嫁文穿衣吃饭,你要是真嫁给有财那个穷光蛋,将来有的是苦让你吃。别的不说,光君辉家那四间大红瓦房,有财家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盖得起。再说,我看君辉对你……”
早已鬼迷心窍的杜雅鹃懒得听母亲啰嗦,离开父母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屋里。胡月兰随后跟进来说:“你爸已经答应了人家,你要不愿意,这不是打你爸脸吗?”
“那怨不得我,谁让俺爸自作主张呢?”
“不管怎么说,这事你先应下,改日你们上一起谈谈,能成更好,成不了拉倒。”
“不谈!”杜雅鹃扔下自己的态度,爬上炕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蒙裹在被里。
胡月兰站在那里楞怔了一会儿,然后唉声叹气地走了出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杜雅鹃被母亲叫进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的杜富贵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不能总这么拖下去。昨天在你大叔家喝酒,我答应把你许配给君辉。我看君辉还不错,等下了十五选个吉日,先把婚事定下来。”
“爸,我的事不用你的操心。”杜雅鹃尽管对父亲的决定心存不满,话语中却也没有把不满的情结带出来,说话的口气还算平和。
“你不让我们管你的事,我们也没怎么管过你。你喜欢有财那穷小子,爸妈也依了你。把闺女送上门人家不要,他他妈的也太不失抬举了!昨晚上你妈说他跟对象吹了,你又想打他的主意。那我告诉你,趁早死了那个心,你不嫌丢人,你爸的老脸可丢不起!”一提起有财,杜富贵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想到女儿为了这个穷小子闹得茶不思饭不想的,说到最后脸上浮起了恨铁不成钢般的怒容。
“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们管!”杜雅鹃没好气地说,温怒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对父亲的不满。
“你说什么?!”杜富贵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然后指着女儿吼道:“我告诉你!你和谁都行,就是不能跟他!”
杜雅鹃听了父亲声色俱厉的话,看着目光威严的父亲,想到自己不可预知、遥遥无期的爱又可能受到父亲的阻挠,不觉悲上心头,捂起脸呜咽着冲出了家门……
“你个老不死的!有话不能好声说?!”胡月兰骂了杜富贵一句,怒气十足的杜富贵腾地站起来,冲着胡月兰吼道:“你就护着她吧!她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还不都是让你惯的!”
胡月兰被丈夫骂的一时语塞,因掂记女儿也没心思跟丈夫理争,丢下怒气冲天的丈夫急匆匆地向外走去,等她走出大门,哪里还有女儿的影子!
杜雅鹃窜巷走街,急一阵慢一阵地走到村外,在村口停下来。只穿着高领毛衣的杜雅鹃站在凌厉的寒风里,不断涌出的泪水像两把冷冰冰的刀从她的脸上划过,想着父亲反对她和姜忆南的话,心已凉得透透的,又想到曾经对她的有财哥心存介蒂的父亲,不可能再允许她和有财哥交好了,在寒风中冬得瑟瑟发抖的杜雅鹃不想回家了。可是不回家又能到哪去呢?思来想去,杜雅鹃觉得也只有到离家最近的三姐家去了。打定注意的杜雅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带着满腹的委屈,迎着慢一阵紧一阵的寒风踏上了去往三姐家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