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复读了两年,吕映红都没能考上大学,惭愧的她都有点没脸见人了。虽然,父亲还想让她继续复读,吕映红却说什么也不想复读了。她清楚即便自己再复读两年,也不可能考上大学。她并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用功,而是因为姜忆南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挥不去也赶不走。他那昙花一现的爱困扰着她,让她很难集中起精力来学习。所以,不论父亲怎么劝说,她是铁定心不复读了。无可奈何的柳江,只好托人在县城给她找了一份质检员的工作。因为工作既轻松又干净,吕映红很满意自己的工作。工余时间,想看电影就看电影,想逛商场就逛商场……
吕映红的生活多了许多的色彩和欢乐,欢乐和而又充实的生活,渐渐地冲淡了她对姜忆南的思念,也冲淡了她对过往的痛苦回忆。虽然,她时常还会想起他,也时常产生过想给他写信的念头,可一想到他给她造成的心灵的伤痛,她又会摇头,并会在心里自嘲地叹息:人家旱就不爱你了,你还想他干什么!尽管吴婕信中对她说过,姜忆南给她写过信,可她一点都不相。同在一个学校,你吴婕和杜雅鹃能够收到他的信,他要是真给我写过信,我怎么会收不到呢?她宁愿相信杜雅鹃对她说的他想让她慢慢忘掉他的谎言,也不相信吴婕的话。至于吴婕问她为什么退还姜忆南相片一事,她以为是她退还的他看榜那天给她的相片,给吴婕回信时只字没提。那时直到现在,她都恨吴婕,明明插足了她和姜忆南之间,却还在她面前假惺惺地装好人,与此同时,她跟着也会怨恨起朝三暮四的姜忆南。她至今也弄不明白,吴婕是用什么手段俘获了姜忆南的心。她时常还会在心里追问:忆南啊忆南,你不是说爱我绵绵无绝期吗?难道就因为我当初没接受你的爱,你伤心难过,所以,你便也要让我伤心难过吗?忆南啊忆南,你要惩罚我可以,可总得有个限度呀!忆南啊忆南,你可知我心已碎,你可知我心灵的伤悲?还有那轻贱的泪水流过一回又一回?
现在,吕映红轻易不会因为思念姜忆南而流泪了。她的泪水已为姜忆南流的太多!她对他虽说早就不再抱有幻想,可想彻底忘掉他也办不到。她觉得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像爱姜忆南那样强烈地爱一个人了。尽管得不到他的爱,她的心里还是很感念姜忆南的,毕竟是他给了她一次刻骨铭心的爱。虽然,他的有始无终的爱,给她带来的痛苦远远大于幸福,可是,她依然觉得这是一次值得铭记的爱。因为,她不认为在今后的生活中,还会遇到一见钟情的爱。她留恋他曾经给她带来的幸福,尽管那幸福是那么的短暂!她觉得她和姜忆南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自己造成的,也不能过分的归罪于姜忆南。她相信缘分自有天注定,她和姜忆南有可能是缘分未到吧!所以,大彻大悟的吕映红,在经历过痛定思痛后,能以一种平常的心态看待自己和姜忆南的关系,也就不再会像在上学的时候那样,一想到和姜忆南的那段凄苦的爱情,动不动就会黯然落泪。也正因为如此,当另一位风流倜傥的青年走进他的生活的时候,她能坦然地放下那份不愿放下的爱。
也许是冥冥之中,另一场凄美的爱一直在等着吕映红,所以,她和姜忆南的爱才会像云像雾又像风般的飘然失去。
吕映红与宋召杰的相遇,正应了张爱玲的那句: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而吕映红遇见的那个刚巧赶上了的宋召杰,仅仅是一个修摩托车的。
宋召杰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人可是精明的很。在摩托刚刚在农村出现的时候,还在上初中的宋召杰就已经意识到,将来维修摩托车应该是一个不错的职业。所以,初中一毕业,宋召杰就到县城一家摩托车维修店当了一名学徒。宋召杰在摩托车维修店学了两个月便不学了,因为,他的师父除了教他补轮胎、上螺丝之类的杂活外,别的也不教他做。
宋召杰回到家中,买了一本摩托车维修的书和一辆旧摩托车,拆了装,装了拆地鼓捣了一个多月,对摩托车的五脏六腑的各项功能,以及可能发生的故障的原因摸得十有八九。
在八十年代,国家出台了一项无息贷款的利民政策,意在鼓励老百姓自己创业。因为害怕还不上贷款,多数老百姓不愿贷款。年仅十八岁的宋召杰,以超乎常人的胆识,不顾父母的坚决反对,贷款在城乡结合部买了八间民房,办起来自己的摩托车维修部。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拥有摩托车的人越来越大,宋召杰的腰包也一天比一天地鼓了起来。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夏天的一个下午,下班回家的吕映红,不早不晚,骑车走到宋召杰摩托车维修部的时候,自行车胎被铁钉扎破了。偏偏那一天,吕映红身上没带钱。吕映红把自行车推进宋召杰的摩托车维修部,冲着真正修摩托车的宋召杰说:“师傅,我的自行车胎破了,麻烦你补一下。不过,我没带钱,等明天给你可以吗?”
若是换成效颦的东施,估计宋召杰是不会同意的,他大可以没空为由拒绝她。实际上他确实也没空,而且,他一般也不接修补自行车胎这种费事又利小的活。问题是,吕映红不是东施,而是一个不是西施貌胜西施的大美女。
正在忙的浑身是汗的宋召杰,闻言抬头一看,差点没被美若天仙的吕映红惊爆眼球,一句话也没说,扔下手里的活,先给吕映红补起车胎来。临走,吕映红再一次强调明天一准把钱送来的时候,宋召杰朝她友善的笑了笑,说:“不用了。”
看来不论什么时候,温柔漂亮的女人求人办事,总要比狮吼的河东或无盐的钟离春要容易的多。
吕映红没有失信,第二天如期地把钱给了宋召杰。
一切似乎就这么过去了。而缘份这东西似乎还真是天注定的。如果仅仅是一次碰巧的遇见,吕映红与宋召杰肯定不会擦出爱的火花。美苦天仙的吕映红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爱上那个看上去肮兮兮的修摩托车的。而吕映红与宋召杰的再次相過,却让这种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吕映红与宋召杰的再次相過,是在一次周末舞会上。
上世纪八十年代,对一个人口不足五万人的小县城来说,跳舞绝对是新生事物。那时,县城还没有营利的舞场,舞会大都是各单位工会为了活跃青年人的业余文化生活组织举办的。由于吕映红所在的工厂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工厂,也没有适合办舞会的场所,那些好动的年轻人,只好到全县城唯一的公众舞场工人文化宫去跳舞。不会跳舞的吕映红,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被工友叶芳菲带到了舞会现场的。
舞场上没有奇彩的灯。在柔和的日光灯辉里,吕映红坐在条椅上,听着四喇叭立体声录音机里发出的节奏舒缓的华尔兹舞曲,看着一对对青年男女优雅的舞姿,生性不怎么好动的吕映红也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很想置身其中,亲身体验一下那可以使人身心升华的运动。可是,因为不会跳舞,她也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坐在条椅上。就在吕映红坐得有点不自在的时候,叶芳菲带着一个舞伴舞到她的跟前,冲着随即站起来的吕映红说:“嗨!吕映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宋召杰。表哥,这是我工友……”在叶芳菲准备向表哥介绍吕映红的时候,两人都认出了对方,喜出望外不约而同地指着对方说:“是你呀!”
“怎么,你们认识?”叶芳菲说着,看看宋召杰,又看看吕映红。
“噢,我在你表哥那补过车胎。”吕映红看了一眼叶芳菲,随即目光重又落回到宋召杰身上。此时此刻,吕映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高大帅气,英俊潇洒的青年,竟会是那个混身油渍的修托车的。就在吕映红在心里暗自惊叹的时候,叶芳菲笑道:“你们既然认识,我可不管你们了。”说完,丢下两人,自己又去物色新舞伴去了。
“认识你很高兴,可否赏脸一起跳支舞?”宋召杰彬彬有礼地说。
“我……我不会跳舞。”吕映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像你这么身材苗条的美女,怎么会不会跳舞呢?”
“真的不会跳。我这是第一次来舞会现场。”吕映红真诚地解释道。
“真不会跳?”宋召杰看到吕映红朝他点头,又说:“来吧,我教你。”看到吕映红还在犹豫,又说:“其实,很好学的。”说完,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入到舞场……
一曲终了,坐在条椅上的吕映红,有点兴奋地问坐在旁边的宋召杰:“我那天,看你修车挺辛苦的,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跳舞呢?”
“噢!我来跳舞,完全是因为表妹。她喜欢跳舞,回去的时候又害怕,每次周末她都叫我来陪她。慢慢的,我也学会了跳舞。今天,她没去叫我,我还纳闷,原来是有你陪她了。”
“临来的时候,她倒是跟我提起过你。她说你也跳上瘾了,不用叫也会来的。”
“是的,开始,我也并不喜欢跳舞。可是,后来学会了,还真是上瘾了。”
两人正淡话间,穿着粉红色蝙蝠衫白裙子的叶芳菲,拿着三支雪糕来到两人面前,一边分递给两人,一边说:“映红,你搭上我表哥这个舞伴,很快就会学会跳舞的。”
诚如叶芳菲所言,那天,吕映红跟宋召杰学会了跳慢四步,后来又跟他学会了跳探戈、迪斯科……再后来,经过三番五次的敖包相会,两人成了如胶似漆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