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去,李婵还是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动静,男子微微叹气,慢慢走出屋外,随着关门的声音,屋里仅有的光线也被隔绝在门外。
就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床上的女子,突然坐了起来,她眼神微微有些怜惜,转头看着门,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没过一会,李婵下床,穿了鞋,打开窗户,一个跃身便跳了出去,从侧岸台上船,飞快的向宫门驶去。
雨依旧很大,清秀的荷花在雨中颤动,海棠花也落了一地,巍峨宏伟的高楼上,一抹白色的身影直直挺立。
景渊穿着白色的衫子,金色丝带系腰,双手背在身后,面容俊俏,脸色却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
“太子,进去吧,外面冷。”侍女打着伞,打在景渊的头顶。
景渊点点头,深深看了一眼水面上急行的船,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侍女愣愣的站在原地,她有些诧异,从来没有见过太子这个样子,往日的玩世不恭,风流趣味全然不见,消失在拐角的背影里,全是孤寂。
烟雨蒙蒙中,谁迷失了自己?
“大姐,太好了,你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李婵还没进门,就见池乔飞快的跑上来,一把抱住她。
女子微微颤动,眉头皱成一团,池乔似乎察觉到了李婵的异样,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关切的问道:“大姐,怎么了,你受伤了?”
李婵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没事,我去看看景毅。”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挨过去。
“好啊,快走。”池乔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拉着李婵的手,边走边说:“景毅他没事,雨儿昨晚来过了。”
李婵猛的停在原地,雨儿来过了,她还是来了,她就知道谷雨不会这么狠心的。
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愧疚,如果景渊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欠谷雨的,可不止是景毅这条命了。
李婵看着床上的男子,他还没有醒,胸口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一看就知道是谷雨的手法,说真的,这些年来受得伤,不管是自己还是景毅或者身边这些雪卫,都是谷雨亲自来处理,她手法迅速,医术高明,不会让他们受太多的苦。
“雨儿呢?”李婵问身边的池乔。
池乔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昨晚手术后就走了,一刻都不肯留。”
一刻都不肯留,她一定是很矛盾吧,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为的只是不让李婵伤心。李婵现在甚至能看到谷雨为景毅做手术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哦,对了,这是景毅昨天下午给我的信,说是要我交给你。”池乔摸出一个信封,交给李婵。
李婵走到书桌前,打开信封,一张张上好的白色宣纸映入眼帘,那洒脱飘逸的隶书,是景毅最擅长写的字体。
打开第一页,就见起始行上写着两个略大的字,只这两个字,便刺痛了李婵的眼睛。
“遗诏。”
他立遗诏了,原来他知道自己要不行了,他可能也觉得谷雨不会来吧,这说明,当初真的是他派人杀的谷雨。
往下看去,遗诏内容大致就是,华宁玉玺交给景晨,李婵和辛心然全部二嫁给景晨,李婵知道,景毅为了复仇必须这么做,而他有玉玺,也可以这么做,但是看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待吾逝后,吾妻李婵,侧室辛心然,全然嘱托与吾弟,望卿悉心照料,共持朝政。”这是遗诏上的原话。
再往下,便是说朝政如何,计划如何,如此云云。
最后一页,是留给李婵的信。
李婵放下其他的纸张,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继续往下看。
“婵儿,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我想,我熬不过这个晚上了,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原谅我的过错,我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复仇,我们失去了一切,不能就这样作罢,我相信晨儿会照顾好你的,请你也协助他完成我们的计划,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是我生命的延续,我爱你。”
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最结尾处,把“我爱你”三个字染红了半边。
李婵眼泪扑簌簌的掉落,却哭不出声响。
池乔拿过去看遗诏,看到“全然嘱托与吾弟”这里,忽然啪的一声把遗诏摔在了桌上,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就骂,“想的美,凭什么嘛!”
李婵转头看着涨红脸的池乔,有点吃惊,问道:“怎么了?”
池乔看到李婵,忽然有些心慌,脸色顿时恢复过来,嘴里打着哈哈,说道:“呃……没什么,我只是气愤他抛下你。”
李婵笑笑,脸上还挂着眼泪,打趣道:“你是怕抢了你家小鬼吧!”
“去你的,我只是为你抱不平好不好,那个小鬼,谁爱要谁要好了,我才不稀罕呢。”池乔慌忙解释道,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只听啪一声,门忽然关上了,两人急忙向后看去,景晨高大的身躯,消失在院中。
“看吧,还不快去哄哄!”李婵笑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去呢。”池乔一副不屑的样子,但是眼神里却满是担忧。
李婵无奈的摇摇头,劝道:“那你先出去吧,我守着他就好。”
池乔点点头,飞似地奔出院子。
李婵看着池乔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这个丫头总是这样,放不下面子。
整理好遗诏,悄悄放好,坐在床边,看着景毅,他也是不迫不得已吧,若是自己的话,遇到那种状况也会杀了谷雨的,留在景渊身边,有什么后顾之忧,李婵心里是明白的,虽然她知道谷雨不会背叛她,但是景毅那么谨慎小心的人,怎么会放心呢,所以,不该怪他,李婵想到。
谷雨,这份姐妹之情,我永远不会忘。
东华九十七年,新一任皇帝登基,普天同庆,各国代表皆送来大礼,唯有潍水没有使者前来,只有一个木箱子,装着上次遇袭时被杀害雪卫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