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高大,但是挺拔,不算俊朗,但是阳光的干净青年,心中说不清楚心底是什么感觉,本来,他对衙门中的人,那种味道极是不喜,然而,在这个干净青年的身上,他闻不到这种味道,可是眼前这个人偏偏又是衙门中的人,而且已经算是朝廷中的正式编制了,但是他偏偏在这个派出所所长的身上闻不到那种味道。
在华涛一出事,他们就急忙的报警了,本来以为,这么大的命案,加上他们现在干的也不是什么正式干净营生,心底已经做好被这些衙门中的人当成恶鬼一般来收了。然而,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派出所长一来到,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先是流出了眼泪,真真切切的眼泪,他带来的那些民警还紧张的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然而,这个所长只是问一句,这究竟是谁干的?
家明照实说,这个所长竟然第一时间对带来的三个民警道:“立刻回去把所有的民警抽调出来,另外帮我打电话给邻近的五个派出所,我要外借一半的警力,把明心镇所有的通道给封锁了。只要穿西装革履的全部抓回来!”
那些民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不像发疯的派出所长,一脸的不可置信,呆呆的站着,没有盘问,没有审查,没有立案,直接就定性了案件的方向,就算是市公安局长都不敢这样干,还不要说没有任何的条文批复,直接就这样抽调五个镇的一半警力,只有暴动能这样干,而且就算暴动,也要先要向分局申请,分局向市局通报,通过才能这样干。
而现在眼前这个派出所长竟然什么都没有做,直接就这样横来了。这已经变成了一个私人行动。只要出那么一丁点风声,这个所长算做到头了,就算没出什么风声,上面的人也肯定知道,到时候,知道他是这么一个愣头青,有升职的可能么?
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这样是胡干。
一个跟这个年轻的所长也算交心的民警开口道:“何所!不能这样干啊……!”意思已经说得很是明了。
大狗当场就看到,这个年轻的所长,看着这位出言的民警,深深的吸一口气,定了一下才开口道:“没什么不可以!就凭地下躺着的那个是我兄弟……”
他那闪烁的泪光,那铿锵的言语,就在那一瞬间,大狗感到自己的灵魂被击穿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有一种感动来自灵魂的深处。
“就凭地下躺着的,那个是我兄弟!没什么不可以!”当大狗混的已经功成名就人家要给他写传记的时候,出版方派来的一个新锐小作问大狗要十句改变他一生的话语时,第一句!就是这句没什么不可以。
书出版后,那新锐小作感言道:“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一生可以被一句别人说的话感动,而偏偏让我感动的不是那句话,而是在我面前说这句话那个人,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我这一生,从来都没有想到……”
但这个新锐小作肯定更想不到,大狗听到这句话时,是一个衙门中的新锐,有冲天的潜力,会对衙门中的人承认地上那个不干正经营生的烂人是他的兄弟,那时候的光辉……,闪耀一生!
民警接令而去。在那一天,明心镇经历了一次有史以来第一次被警察包围的盛况,然而,不是为了什么惊天大案,也不是什么牛人出使,而是,在明心镇众人眼中,算是渣滓一般的烂人过世了罢。
何木见大狗神情恍惚的,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心中也是黯然,于是再问一声:“雄哥!怎样了?”
…………………………
“天雄!那个,我班有一个同学想跟我们混,你看可不可以!”
“木然,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当年,我们跨出这一步,就是为了不再让人因为这操蛋的生活,步上我们的旧路。如果,因为我们的架势大,让那些闲极生乱的人加入我们这里,我们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到时候,他们背着我们嚣张跋扈,生惹是非,那我们和当初那些让我们不得安生的人有什么区别?”
木然忐忑喃唔,言语不清的道:“可是,天雄,这个人不是坏人,我知道,他不会惹事的,他是我朋友,跟我一样的人,你就信我,他不会惹事的!”
“跟你一样的人?不会吧!有像你这样胆小的人想出来混生活,你就吹吧!是不是,你这个朋友读书很差,所以不想读了,就想跟我们瞎晃悠找乐子。”
木然一听这话,本来还生涩的神情,立刻如张毛的鸡:“天雄,你可别乱说,收就收,不收就不收,别把别人给踩扁了,我跟你说!他成绩在班上排前五,语文比我还好呢,什么时候都比我考高分……”
天雄看木然这涨脖子扯眼的神态知道这货动真格的:“那我们别的不说,你就告诉我,他为什么有书不读,要出来混日子?”
这时候,木然又泄了气。
“他不肯说,他只说,就想跟我们,混日子!没理由”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听他们村子的人说,他家里的地给人霸占了,然后,和占地的那人打了十多年官司,家里的钱都花了七七八八,最后,听说他家差点连他的学费都拿不出,最后还是借的,可能因为这样,没钱,他不想读了吧!我也是听说的”
“他叫什么名字?”
…………………………
“雄哥,烟,给,听木然哥说,你喜欢抽黄果树,我买了包黄果树给你!”
青涩,腼腆,壮实。
“你就是吴华涛是么?”
“是的,雄哥!”
“以后,我们就叫你涛子吧!能走一起,都是兄弟。兄弟之间不用讲什么规矩,做人也不用讲什么规矩,做事不用规矩,当得有个章程,但最后我们求的都是一个本心,不是问心无愧的本心,而是将心比心的本心,问心,能问的只有自己的心,能答的也只有自己的心,只有将心比心才能正心,所以你只要记住这点,做到这点,你什么时候都是我们的兄弟。”
“知道了,雄哥!烟”
“钱,你收好,在自己兄弟间,不用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记住,如果你宽裕,再给我买烟,我收,但是,现在你只是刚出来,还没份子钱拿,钱你先收好,烟我就收下,不然,我不能收,过些时日网吧把这季度份子钱发下来,我再给你,然后,你再买烟大家抽就没问题了!份子钱也不多,我们几十口人就靠网吧,赌摊,和自己搞的台球室弄这么一点钱,所以也别乱花。来,整一根”
“雄哥,我不抽烟的……”
…………………………
“烟!雄哥!”
“我不是跟你说,还没拿份子钱,不用给我买烟么?”
“没!雄哥,这烟是你昨天给的钱买的。”
“那是昨天的那包烟的钱,哎,烟钱,拿着,不用给我买烟了!”
“烟!雄哥!”
“不是说不用给我买烟了么?”
“雄哥,没给你买烟,那是用你钱买的,哎,那钱是给前天你买那包烟的钱来的,算了,钱拿着,不用给我买烟了!”
“烟!雄哥!”
……
……………………………………
“涛子!刚刚你为什么帮我顶那刀?”
“雄哥,我皮厚,你皮肉脆嫩不能让那些粗的整到你!”
木然:“涛子,你这小子你天生是吃这饭的。不过,说真的,你也忒狠手了吧!刚刚那刀你真敢往头壳劈啊!出来前,雄哥不是交代,打架只能劈不能捅,能劈不能拖刀,更不能往要害上刀,你小子真是,你知道要不是那个装逼大叔避的快,你就不只是放他一条手臂了,你会把他头壳分两半了,到时候,我们的日子要到头了,你小子,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平时虎虎的,咋能这么狠呢!”
“木然哥,我那不是打起来就忘性了么!”
“以后不能这样了!”
“是,雄哥!”
“涛子,你帮我顶的这刀,没必要,我应付的来,你看还流血呢!去医院处理下吧!”
“没事,雄哥,我用多几块止血贴就行了,没必要浪费那钱……”
…………………………
房间内,清冷寂寥,一双浑浊的眼睛通红,水雾弥漫。
此时,一声恍如在荒芜中传来的声响在房间中响起,
“涛子,我还欠你一包烟……”
大狗醒转,看了一眼,何木,就急忙的低下头道:“唉!已经四天,雄哥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已经整整四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了,就这样的抱着涛子的身体,从那天下午一进入到废弃砖厂的办公室里抱着华涛哥的尸体就如没有魂儿一般,我们把他拖上面包车载回来,到现在都不能分开他和华涛哥的尸体,就好像融在一块了一般,现在四天过去,房间里都有臭味了,看上去就像两具死尸一般!这事儿,没法了了。现在大家伙都在等雄哥醒转,连东镇头子都在外面候着,听说,就在等雄哥出话。可现在雄哥这样,大家伙心底都压着伤啊!就等雄哥了……”
话语刚落,“叽呀”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