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黑下来的时候,那弹琴的白衣人、跟在弹琴人后面三百多米远的西门康还有跟在西门康后面的任飞和紫珂两个人还在那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琴声和笛声时不时响起,极其动听,让任飞和紫珂都觉得这段路走起来轻松许多。
任飞悄悄说:“这个方向是去风城的方向。前面有一个小镇能歇歇脚。不出我的意料的话,他们应该在小镇上过夜。”
正说着,前方夜色中隐约有灯火闪现,这个镇子比他们离开的那个镇子小多了。整个镇上只有一家小酒馆,兼带着给客人提供住宿吃饭。
弹琴的白衣人似乎挺熟悉这家小酒馆,刚走到门口,就有伙计出来,引那白衣人进去。西门康在门外站了一会,直到那酒馆里面传来两声叮咚的琴音,似乎在邀请他进去,他才走了进去。
任飞和紫珂赶上几步,也到了小酒馆的外面。从门外往里看去,只见这酒馆虽然不大,里面人却不少,看服饰,应该是镇里有点头脸的人物。任飞依然拿布包着半个头,拉着紫珂走进去,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他已经看到,西门康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边,手里把玩着那支笛子。那个被伙计迎进去的白衣弹琴人却不在这酒馆里。
酒馆的伙计给任飞送上酒来,任飞端起酒,喝了一口,随意说道:“你们酒馆的酒还不错,难怪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
那伙计笑道:“客官,小店的酒那是老板家传陈酿,自然是不错了。不过嘛,今天晚上酒馆生意好,那也是客官你运气好,等下可以大饱耳福。”
“哦,这是怎么回事?”任飞面露好奇之色,那伙计欲说不说,只是看着旁边那些客人,任飞心里明白,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铜币。
那伙计收了铜币,立在任飞身边,一边给他倒酒,一边低声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有一个琴中高手来此给我们酒馆免费弹一曲。那个曲子别提有多好听了。已经连续五年都是这样了,所以不光我们这镇里的老爷们,附近方圆十几里的有钱人,都会提前赶到这里,订好座位来听琴的。”
“那看来我的运气真不错。那人为什么要来你们这里弹琴?”任飞心里已经明白,这伙计说的一定是那个弹琴的白衣人。
“好像是五年前我们酒馆的老板做了什么善事,无意中救了个人,那人是弹琴的这个姑娘的亲人,后来这姑娘为了感谢我们老板,就每年这个时候过来弹一曲。”
“姑娘?”任飞和紫珂对视了一眼。
“是啊,很不错的姑娘,就是可惜,哎。对了,听说她是很有名的琴手,叫什么‘灵凤’”。伙计絮叨着。
但是任飞却不明白他语气中可惜是什么,正想问他,忽然整个酒馆静了下来,鸦雀无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从酒馆里面的那扇门出来。她一身白衣,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怀里抱着七弦琴,身上没有任何饰物。但是每个人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任何饰品在她身上都是多余的。
任飞无法看出她的年龄,似乎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都有可能。她的皮肤如二十岁女子一般细腻,但是她的身影,却有着一种无法述说的沧桑,仿佛千万年的岁月都在她的身上沉积下来。整个人淡然如水,清冷脱俗。清瘦的瓜子脸上长眉如烟,但是深黑的眼眸中就像没有一丝星光的夜空,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紫珂低低叫了一声:“她,她的眼睛看不到。”
任飞也面露可惜之色。这白衣女子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在缓缓走动之间,却是让人感觉不到她是个失明的人。白衣女子抱着琴,走到酒馆后墙正中的小台子上。她泠然站在那里,白衣轻轻飘拂,整个人就像空灵之谷中的白莲,让人望之脱俗。
整个酒馆寂然无声,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在她的身上。西门康手中的笛子险些掉落在地上。第一次,西门康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有点失控。这就是刚才和他琴声相和的女子!
白衣女子慢慢坐下来,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了一下,“叮咚”一声,琴声如流水一样荡漾在每个人的耳边心上。只听得琴声如珠玉在水中跳跃,清脆短促,此起彼伏。琴声渐渐繁复,千转百折,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只剩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一曲终了,酒馆中人犹沉浸在曲声意境中,等到从曲声中醒来时,那台上已经无人,白衣女子已经抱琴离去。
西门康却犹在魂梦之中。直到酒馆中人最后纷纷散去,整个酒馆就剩下他和角落里面坐着的任飞紫珂三人。他才恍若梦醒,只是此时酒馆里是坐满了人也好,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也好,他都视若不见。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西门康啊西门康,亏你还整天自负善解音律,原来你不过是个门外汉罢了。灵凤啊灵凤,你是天上仙子,我西门康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了,我西门康能听到你的琴声,此生再无所求。”
紫珂低声问任飞:“他是傻了吗?”
任飞嘿嘿一笑:“这个呆子就是这样。没事,习惯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灵凤抱着琴,离开了酒馆。西门康就跟在灵凤的后面五十多米远的距离处,失魂落魄地走着。在他身后五十多米远,任飞和紫珂坐在马车上,慢悠悠跟着他们。既然那灵凤也是是往风城的方向去。那任飞和紫珂也是刚好顺路。任飞一大早就打发大黑和小黑先回风城。自己则和紫珂雇了马车,优哉游哉的出发。
任飞坐在马车里面,一边喝酒,一边打着哈欠:“前面这两个人,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呆子。偏偏这个呆子是我的朋友,你说我不照着点他们,到时万一他们被人打劫,我会内疚的。”
“那灵凤有没有人打劫我不知道,你那呆子朋友估计倒贴也没人去打劫他。”紫珂对任飞的说法嗤之以鼻。偷懒就偷懒嘛,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
“那灵凤虽然以卖艺为生,不过我看她多少有点功夫。你看她走路的样子,很是轻灵,至少修炼过一些内功。不然像她这么个孤身弱女子,行走各处,没人骚扰才奇怪。”
“以前有没有人骚扰她我不知道,但是我保证以后没人骚扰她。”紫珂冷冷的说。
“怎么了?”
“除了你那个呆子朋友在后面保护她,现在又多了个情圣关心她,谁敢打她的主意,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哈,难道你吃醋了不成?警告你啊,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人,做保镖十大戒律之一就是,千万不要和你的雇主发生感情纠葛哦。”任飞嬉皮笑脸的说,随即又加了一句,“当然,如果只是纯粹肉体纠葛,那就不在戒律范围内。”
紫珂脸上一红:“你无耻。懒得理你。”紫珂转过身去,装作看外面的风景,不再搭理任飞。
那灵凤虽然是盲女,但是手脚轻灵,走起路来极快。西门康身为六级后期的灵士,虽然灵士天生身体虚弱了点,但是利用灵力凝聚风能量,翩翩然有点御风而行的架势,到也一路轻松走来。坐在马车里的任飞和紫珂更不用说了。
到了黄昏时候,他们四个人已经到了下一个小镇上。这小镇所在也算是南北的一个交通要道,通常从北方南下的旅人或者行商,都会在这个镇子上歇歇脚,所以虽然是一个小镇子,但是人来人往,热闹程度不逊于一个城市。
这个小镇任飞却是非常熟悉,这里离风城只剩下一天左右行程。他和紫珂从马车上跳下来,继续跟着灵凤和西门康。
灵凤直接到了这个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看来这里也是她曾经卖艺过的地方。西门康自不待说,也跟着进去了。任飞和紫珂也急急忙忙跟了进去。他们刚进去,就看到大厅里几乎坐满了人,但是却都悄然无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东面的小台子上。
灵凤此时就坐在那台子上,琴声已经响起。
酒楼侍者迎上任飞和紫珂,任飞却朝侍者摆了摆手,走向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西门康就坐在那张桌子边上,正痴痴地看着弹琴的灵凤。
任飞撕下包在脸上的布,坐到西门康对面,瞪着西门康,果然不出他所料,西门康压根满脸的迷醉,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