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飞听着来人的脚步声,面上的神色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他右手握着冰魂刀,左手轻轻虚握,一支缩小到一尺左右紫色劲气凝结而成的长枪已经出现在手心里。任飞的脚在横梁上一蹬,整个人悄无声息地滑向横梁的另一头,随后,他双腿夹住横梁,身体已经从横梁上垂下来,正对着虚掩的门缝。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从门口施施然走过,他中等身材,面容清癯,有点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老人穿着的衣服用料精良,剪裁得体,而且行走间身躯挺的笔直,意态洒脱。他整个人看上去不像是来杀人的,而像是去参加一个盛大的宴会。
老人不急不忙地走过一扇扇半开的房门,根本没有任何左顾右盼的行为,连眼珠都不曾偏斜一点。不过,当老人的灵觉感应到身后的空气有一阵极轻微极轻微的扰动时,老人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做为一个在灵觉上有着无以伦比天赋的人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动用六感就能察觉方圆一丈范围内一只蚂蚁的爬动。
感觉着身后空气的不同波动,老人依旧按照固定的脚步节奏向前走着,可是老人的双眸忽然全部变成了血红色。随后,一根发丝粗细的红线突然出现在老人的手里。
风的扰动变强了一些,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感应不到心跳声,但是老人正如老人预料到的,身后的目标开始向他加速。他手里的红丝忽然一跳,前端直接朝走廊旁边的墙壁上游动过去,看上去柔软无比的红丝,竟然深深地钉入了墙壁里。
身后的空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凭空出现的强风吹乱了老人花白的头发。但是老人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跨出了一步。红丝在老人身后,两端分别都刺入了两边的走廊墙壁上,一条红丝就这样拦在走廊上,距离地面的高度正好在人的腰际处。
任飞的脚步没有停,他的双膝往前微微曲,从膝盖以上的部位忽然往后一个平躺,就要从红丝的下方滑过。没想到红丝忽然轻轻一弹,重重叠叠的红影就像瀑布一样从红丝上流泻下来。
刹那间,任飞忽然有一种幻觉,就好像有无数鲜血正从红丝上涌出,在他面前形成一个瀑布。就在身体距离这血的瀑布还有一寸远的时候,任飞的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已经跃起,要从那红丝的上方腾过去。
红色的光影如同火焰,从红丝上猛然窜起,直接冲到天花板上。任飞左手伸出,枪尖在红色光影上一点。只见劲气凝结而成的枪尖在接触红色光影的瞬间就化作了一缕雾气。随后,整支枪扭曲变形,任飞的手心里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疼痛,他立刻撒手,只见一尺来长的枪已经变成了一小团紫色的雾气,这团雾气疯狂地扭动着,似乎在抗拒那红色光影的吸引,但只是扭动了一瞬间,紫色雾气就像扑火的飞蛾,直接被吸附到了红色光影里,消失无踪。
老人已经转过身,隔着这层诡异的红色看着任飞。
以红丝为界,下方是飞泻的红色瀑布,上方是腾起的熊熊火焰,无穷无尽。
穿着半透明紫色盔甲的任飞已经落在了地上,隔着这层血色光影,任飞和老人之间只有三尺距离。可是就是这三尺距离,却让任飞无法逾越。老人微笑着,右手轻轻挥动了一下,一根红丝从老人手里向任飞刺了过来。他手里的红丝毫无阻隔地穿过血色光影,红丝的前端,正指向任飞的额头。
看上去,那红丝的速度极慢,可是任飞却发现自己来不及躲避。他大喝一声,手里的冰魂刀上腾起一股寒气,一道白色的锋芒直接斩向红丝。红丝从中间断开,但是不过三寸来长的红丝前端,却已经如毒蛇的蛇信,往任飞的额头刺来。只是速度稍稍减慢了一些。
间不容发之际,任飞身体往后一折,那红丝几乎是贴着任飞的额头滑了过去,即使有覆面式头盔挡住,但是那红丝在头盔上摩擦溅出的火花,让隔着头盔的任飞都感觉到皮肤上一阵阵的灼烧痛感。
不能再让这个老人继续攻击他,任飞大脑中立刻做出第一个反应,他毫不犹豫,就在红丝掠过的瞬间,手里的冰魂刀已经向老人劈去。
老人嘴角微微露出轻蔑的笑容,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的攻击,能够突破他的水火殇影之盾。冰魂刀上爆发的白色锋芒挟持着无边的风雪,向那红色光影席卷而去,刹那间,整个走廊的气温都降低了许多。
下面是瀑布,上面是火焰,整片诡异的水火殇影在风雪中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后,那看似无穷无尽的风雪就被红色的光影完全反弹出去,风雪反而向任飞倒卷而去。任飞大喝一声,竟然任凭风雪在自己身周形成一道龙卷。
随后,从任飞的冰魂刀上不断有寒气冒出,他身周的风雪龙卷越来越大,越来越强,两边走廊的墙壁开始凝结一层一层的冰晶。任飞的身体动了,他就带着周身的暴风雪,朝整个光影扑过去!
老人微微一笑,他看着任飞的眼光里微露叹息之意,又带着一丝丝的残忍,似乎正在欣赏扑火飞蛾的表演。
冰雪在接触到红色光影的瞬间,立刻消融,而任飞紫色半透明的盔甲即使能够抗住在光影中水和火的轮番淬炼,也无法穿越这层水火殇影形成的铜墙铁壁。果然,当冰雪龙卷在红色光影中层层消融后,任飞紫色的盔甲上发出一片片的光焰只是徒劳地同红影抗衡。
老人的微笑中带上了一丝愉悦。就在他想劝服眼前这个年轻人束手就擒的时候,他忽然愣住了,一束白色的光芒带着森森寒意,直接射进了他的胸口。他甚至感觉到心里的凉意正在朝四肢散发开去。
老人的面色略微有些古怪,随着他的受伤,眼前的水火魅影之盾失去了老人的灵觉操纵,瀑布和火焰都慢慢淡去,最后,走廊中间只剩下一根红丝。老人双眸中的红色开始往外滴落。他看着任飞,似乎想问任飞是怎么破去他的水火殇影之盾,但是他的嘴唇一动,大团的鲜血就从嘴里涌出。
任飞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冰魂刀伸到老人面前,冰魂刀上,红色的小虫正在被一团寒气包裹,随后寒气凝结成冰晶,将红色小虫封在里面。
原来,刚才任飞在千钧一发之际,眼光忽然瞥到了冰魂刀身上,被封住的那个红色小虫,他想到这小虫惊人的腐蚀能力,就有了主意。没有半分犹豫,任飞在冰魂刀斩向红色光影的时候,已经将小虫从冰晶中放出,直接用刀上的力量把小虫推向红色光影。
果然不出所料,在小虫和红色光影接触的瞬间,任飞就发现,这小虫竟然不畏惧那红色光影,小虫将光影腐蚀穿的时候,任飞正苦苦用盔甲抵御水火魅影之盾的淬炼。他保留着一分神识,见光影穿透之后,冰魂刀上立刻射出一缕寒芒,直接射入到毫无防备的老人胸口里去。
老人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但是身体已经无法支撑站立,他踉跄着往旁边退了一步,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那根红丝已经无声无息地向老人的手里缩回。但是任飞手中的刀往前一伸,红丝的末端已经被任飞的刀身吸附住。
随后,冰魂刀一挑一绕,将红丝在冰魂刀上缠了一圈,他微微用力,就要把这红丝也收归囊中,这东西的威力惊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看着任飞眼里闪耀着的金币光芒,老人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他眼眸中的红色猛然亮起,只见那根红丝竟然爆裂开来,点点红色碎屑在空中落下,还没等落到地上,就湮灭在空气中。
老人的双眼红色一亮之后,随即就是失去任何光泽。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老人闭上了眼睛,身体已经顺着墙壁滑在地上。
来不及也无法阻止老人毁去红丝,任飞呆了一下,随即发现老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既然无法对一具尸体撒气,任飞也只能恨恨地瞪了尸体一眼。转身就消失在了走廊旁边的一间房子里。
任飞离去后的瞬间,三个人已经出现在了老人尸体旁边。其中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竟然就是朱雀长老。
还有脚步声往走廊这边移动,正是那些动作远不及这三个人迅捷的普通侍卫。
“殇影也死了。”朱雀长老身边站着的一个女人说着,她的语气既没有悲伤,也没有仇恨,平平淡淡的语气,就好像是说一只蚂蚁或者蜜蜂死了。这个女人体态妖娆,脸的上半部戴着黑色的面具,面具的形状是一只盘踞在网中央的蜘蛛。露在面具下的,是一点朱唇和圆润的下巴,细腻晶莹的皮肤在面具的衬托下显得分外白皙。
朱雀长老另外一边站着的男人足足比朱雀长老高了一个头,瘦削得如同一根竹竿,他微微皱着眉头,说道:“黑寡妇,殇影是我们里面最厉害的杀手,他死了,我们下面要杀那个小子的难度就更大了。你还要坚持和那小子单打独斗?”
黑寡妇没有说话,她只是举起了右手,五个手指如兰花般依次弹出,透明的几乎看不见的细丝从她的指甲里面弹出,等她再一扬手,只见五缕细丝上面黏着一片半透明的紫色甲片飞了回来。
甲片只有指头肚大小,上面有一滴正在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