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渊让我在驻地等他的消息,可是他才离开一个时辰我便开始心神不宁,与其这样提心吊胆,还不如跟随去战场上看看。终于到了战场上,只见一路的尘土飞扬,所有的士兵都拼命追赶齐兵去了。本以为文渊在前面领着士兵打仗,可是等到烟尘初定,却看见三个人,两人跪倒在地上,旁边站着的明显是文渊。发生了什么事?我急忙跑了过去。
当我走进的时候,清楚地看见文渊站在旁边,另外的两人都跪在地上。虽然都略显蒙了风尘,可我还是觉得这两人的面容似曾相识,更多的难以置信。但我还是不自觉地喊出了口:“爹爹。”
从他看我的眼神里,我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七年前发生的一切让我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我再回过头去看看另外的那个人,原来他早已双目主食着我,我喊了一声:“外公。”
他听完笑了,嘴角还在流着血迹,我看着又急又忧,赶忙上去将他扶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难道七年前爹爹是装死的吗?”我回过头去看了爹爹一眼。
外公也看着爹爹,喊道:“风儿!”
爹爹没有理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外公脸上怅然若失,都有些着急了。我知道爹爹心里的疙瘩,便说与外公听。
“外公不要怪爹爹,爹爹知道你是杀他生身父母的人。”我说。
外公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道:“你在说什么?”
我将当年母亲是怎么偷听到这消息的经过一一讲给了外公听,没想到外公听完之后反而笑了,说道:“原来是这样!”
这样的反应令我很是不解,“外公这话时什么意思?”我问。
“我给你讲一段往事吧。”外公说道。
在外公的一番回忆里,我们终于明白的这么些年里一直缠绕在我们身边不解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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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应世安,也就是我的外公,是大周开国主宇文泰麾下的一员虎将,南征北战,随主公开疆辟土。等到天下初定的时候,原本应该加官进爵的应世安却因为一场飞来横祸,不仅没有位及侯爵,反而成为了朝廷追杀的对象。
当时同为宇文泰效力的还有四位姓张的道士,主公信奉道教,便尊他们为国师,备受尊崇。道教一派在朝中也颇有声望,莫不受敬仰。在一次出征当中,外公带领的军队攻破了敌军的城池。破敌之后,外公便自己回了,将残局留给了随行的四位张氏兄弟:张不疑、张不凡、张不韦,张不悔。这应该就是那四位鹤老的徒弟们。
那张氏兄弟原来空有一副仁善皮囊,肚里却满是祸水。当地有一户姓拓跋的人家,层也是前朝的显赫人家,如今虽已没落,但也是尽显富贵。却没想到这富贵却给他们引来了灭门之灾。张氏兄弟打着应将军的旗号,闯入拓跋家,说是要清点财物,却是把他家洗劫一空。拓跋家族的人不愿意,便出动了所有的家丁与门客抵抗。没想到张氏兄弟便已谋反的罪名将其全部诛杀,还有当时拓跋家族只有十三的女儿也被强行带走,最后不堪凌辱自寻短剑。
这消息传到了外公的耳里,等他赶回来时,拓跋家族已无一人生还。外公气不过,便一气之下将张氏四兄弟全杀了。这样的败类,杀了也不足为过,可他们是国师的徒弟,还有那张不疑还是国师的儿子。免不了有小人歪曲事实去讨好国师,最后传到主公宇文泰耳朵里的却是应世安居功自傲,枉杀拓跋一族,私自敛财,张氏兄弟劝阻无果,反遭屠戮。
宇文泰武力征讨体天下的时候就曾天下人起誓:除暴安良,代国人立言行事,但有不遵者,必亲自刀剑相加。
就这样,外公一夜之间从人人敬仰的将军,一下子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罪犯。他不相信皇上会这样对自己,可是当他杀出重围回到家中去找自己家人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鸟尽弓藏,自古有之,只怪自己太过忠心,竟忘了自古帝王之心不可测。所有的人都死了,地上满是血迹,妻子扑倒在了桌上,手里还拿着给自己刚出生孩子做的衣服,面色沉静,只是脊背早已被刀锋穿过。外公这时只有愤恨,他想过要向宇文泰报仇,就算是粉身碎骨。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就是这个不满一个月的孩子,打消了外公复仇的念头。
“好好把这个孩子养大成人吧,从此远离与朝廷的纷争,做个世外闲人。”
那人将孩子递给外公之后便离开了,外公就抱着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离开了,也将心中的那团怒火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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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说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这就是那四位鹤老一直找外公报仇的原因。还有当年遇见的那两个恶人,说是要为自己的主公报仇,殊不知他们认错了仇人,应该去找那张氏四兄弟,不过也找不到了,那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
我突然想到那个抱孩子给外公的人,便向外公问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帮您呢?”
“他叫淳于樊,也是宇文泰手下的,是国师推荐的。”外公回道。
“看开这人也算是重情义的一个人。”我喃喃道。
“那接下来呢?你抱着那个孩子去哪了?那个孩子后面去哪了?”我继续续问道。
“我抱着那孩子出了长安城。可那孩子太小了,一直生病,没有办法,我便将他放在一户农家寄养。另外也是为了躲避宇文泰的耳目。虽然当时还是西魏朝廷,却早已名存实亡,宇文泰才是真正的一国之主,他要是继续下令追杀我,我恐怕还是难以逃脱。把孩子放在别人那里寄养,还可以保他平安成人。我离开之后,在路上遇见几个人,前面一个人手里抱着一个小孩,从我身边走过。我瞟了一眼那小孩,刚出生的小毛头,却不知道他们要将这小孩送往何处。那人本来已经走过去了,突然回头,喊道:‘等一下!’我当时还以为他认出我来了,因为朝廷的耳目远不是我所能想象的。没想道那人却说:‘壮士,这里有一幢买卖,不知道可有兴趣?’虽然不知道他所指何事,但还是应了句:‘说来听听!’那人上前来,将手里的孩子递给看了一下,说道:‘这孩子命薄,怕是时日不多了。怕她母亲伤心,特意出来寻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我问,心里想要是个男孩的话,我那苦命的孩子也许就能从子摆脱掉厄运,可那人却说这孩子是个女孩。眼看着没希望了,他又补充道:‘只要壮士能找到一孩子便可以,男女都行,因她娘还不曾见过这孩子,并不知情。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这里是一点定金。’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代银子来。我这才应诺下来:‘好,明日,今天晚上,还是在这里,我保准给你送个孩子来。’晚上,我抱着自己的孩子来到约定的地方,他果然在,我将孩子递给他,他便问道:‘这孩子什么来历啊?’我怕说出来之后他便不敢收养这孩子,便只是说:‘山下一户农家的。’他继续追问:‘家里可还有什么家人。’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我便说道:‘没有,都被我杀了。’他听了吓了一跳,便也不敢再问了。等他离开的时候,见他手里之前的那孩子不在了,我便问道:‘那个孩子呢?’‘三里外的破庙里,能不能活过今晚都难说。说完便离开了。’他走后我便去了那庙里,那孩子还活着,一条狗正在她身上舔着,我还以为狗是要吃她,没想到这狗倒救了她。原来这孩子是出生的时候憋了一口气,也不是什么顽疾,被这狗添了几下,倒活过来了。”
外公的话好像在讲着一个很遥远的故事,可是却又很近,离我很近。我听得很认真,生怕漏掉了一丝一缕。
“你真的杀了那户农家吗?”我问外公。
外公笑着说:“感激人家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杀人家,我将银子给了他们,让他们另处安家,然后将那房屋烧了,只为了掩人耳目。”
我很庆幸外公是一个正直的人,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便自己将那遗弃的女孩收养了,她肤色白皙,就跟白云一样,我便给他取名叫云白。我接着打听到那日抱走我家孩儿的正是晏家庄的二庄主,于是我也在附近的竹林里隐居了起来。直到十八年后,一天云白从外面回来跟我说遇见了一个叫晏如风的男子,我才惊醒,这辈子还是有机会听自己的孩儿叫自己一声岳父的。”外公说。
这话震撼到的不止是我,连跪着的父亲也爬了过来,眼泪直往下掉,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愿意教我御风剑法。”看着外公背后流出的鲜血,父亲伸出颤抖是双手,想去抚摸。但又怕会触痛了外公,最后还是收了回来,哭喊道:“我这都做了些什么!”
外公却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笑着说道:“没事,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死也无妨。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儿子,此生无憾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年要突然离开呢?”父亲问道。
“当年一起去晏家庄的时候,你二叔告诉我,他知道我就是当年的应世安,而且朝廷又在追查御风剑法。原来事后他去探查过我的底细。为了不要再连累你和云白,我只好离开你们。”外公道,“可是一年后,当我再次回到竹林的时候,却只看见的一座合葬的坟墓。又听说朝廷有人来过,便知道是他们,还是不肯放手。我不在忍耐了,便来到齐国,成了他们的军师,为的是有朝一日踏平大周的皇宫,为你们报仇······”话没说完,一口血先喷了出来,让我和父亲都出,触目惊心。
外公还是支撑不住了,本来跪着的身躯渐渐侧歪在了父亲的怀里,说话的声音也小了,气若游丝,道:“风儿,千万不要自责,能死在你的剑下,我很高兴······这是我们父子前世的债······”
在父亲的呼喊声里,我知道外公就此去了,他面带微笑,好像没有一丝痛苦。而我,除了泪水,还有一脑子的余音。
这是怎样的债?怨了半生的宿敌竟是自己生身父亲,守护了一生的儿子最后却亲手夺去了自己的生命。外公不带一丝怨言地离开了,而父亲呢?他自己会放过自己吗?上天将我放在手上,看着我们一出出喜怒哀乐的上演,不带一丝怜悯,任凭幕开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