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文渊说要学御风剑,后来也断断续续来了几次,每次都是在夜里,大概是因为白天要忙着做皇子,晚上才有得空闲做回自己。
天黑了,今天晚上他应该会来的,昨天晚上他是这么说的。我就这样等完天黑又盼他,终于,他来了。
“怎么,我今天来晚了吗?你怎么都站在了外面?”文渊进院门就看见了站在庭院里的我,便道。
“没有,是我早了!”我不知道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是一直在等着他,无妨,本来就无可掩饰,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你这师父太称职了。”他笑着说道。
这是在笑话我不害臊吧,却还是不服气问道:“你笑什么?”
他立刻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又一脸正经说道:“好了,练剑吧,你已经教了我数招了,今天我们就来过过招!”
虽然学了几招,可也不该这样傲气自负吧,是该好好让他受点教训,我应道:“好啊!”
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才发现,原来是我自己轻敌了。虽然只是几招,可每一招都挥洒自如,完全不像是刚刚学会的。要不是他只学了几招,恐怕我都不一定能赢。最后我胜在了他没有学的招数上,难免心里有些困惑。
我收回指向他脖颈的剑,问道:“你这剑法练得也未必他精进了,短短几天,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也整了整自己的身子,说道:“天资优越,天赋如此,我之奈何!”
没想到他还会说这样的戏谑之语,还说得那么义正言辞,我不禁要对他打趣一番,道:“天赋高是好事,就怕有人自视甚高,得意忘形!”
他收起了自己的剑,说道:“今天我们也不必用剑了,就看看谁的嘴上功夫了得!”
“你想怎么样我都奉陪!”我如同接受挑战一样的应道。
“好,你是女子,你先出招吧!”文渊道。
“承让了。”我说,“打个字谜给你来猜!”
“好!”文渊道。
“一竖,一边一点。是何字?”我问道。
他只是笑道:“这个也太小二戏了,一竖,一边一点,自然是‘小’字。”
我也得意笑道:“这个可不一定,‘小’字自然是没错的,可也不能算你全对,‘卜’字如何?”
文渊只是一脸的恍然领悟,也有点不好意思,笑道:“看来,这嘴上功夫我也败了。”
“凭你的才识,这又怎么会难道你,只不过是你自己轻敌了,还把我当成当年那个连玄德都不知为何物的小姑娘了。”不经意间我就把当年的那些经历说了出来。
文渊听到我说起了过去,自己也不免将过去的回忆翻一遍,然后慢慢说道:“是不一样了!要是当年遇见的是现在的你,恐怕回去之后发奋读书的应该是我了,今天也不会败得一败涂地。”
我没有接下句,他知道我是因为那次被他取笑才回去之后读了好些书的。
“真的只是因为我当日的那句话你才读了那些书吗?”文渊看着我,正视,神情庄重,问道。
他这样的表情,我也不能不认真说道:“不全是!”
“那是为什么?”他继续问道。
“因为要让自己可以像现在这样站在你的面前,怕因为会因为无知而渺小,因为渺小而被你看不见。”我说道,一字一句,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分明看见他是要说什么的,却还是将喉咙收了回去,难道我说了这样的话他还是会无动于衷吗?没想到他却将话题转向一边。
“当初你为什么要教我那三招剑法?可曾还教过他人?”他问。
刚刚对我的话无动于衷,怨气刚上,我已经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就准备进屋了,道:“你回去吧!”
我正转身往屋里走,突然听到他在背后说道:“我们俩现在也算是一家人了吧?”
一家人?什么意思?我回过头去问道:“你什么意思?”
“若不是认定了的丈夫,你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家传剑法教与我?”文渊道。
他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却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我既学了你家的剑法,从江湖道义出发,就该是你们家的女婿了。”文渊道。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多年的苦练终于修成正果。可他这样说,难免有点不得已的意思,若他不是真有情,只是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在我的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时候,只听见文渊喊了一声:“何人鬼鬼祟祟,速速出来!”
我这才回过神来,有人在偷听。
又是那四位道士,没想到他们还是不死心,还在追踪我。
“这次你再不能狡辩了,我么亲眼看见了你使的剑法。”四位道士从外面进来,一道士说道。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使的正是御风剑法。倘若他们敢动手,我就只有奉陪,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四人见我没有否认,便把剑准备动手。我的手也已经扣在了剑上,只等他们逼近。就在他们冲过来的时候,被我前面的文渊拦了下来,同样,他使的也是御风剑法,几招便把那四位道士制服了。
文渊反而拜道:“得罪了,四位师父!”
那四位道士被文渊打败了,本满是怒气,却碍于文渊的身份,不好发泄,也就至于强忍住了,道:“公子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帮助外人阻挡自己的师父吗?”
文渊满是客气地解释道:“师父们息怒,清儿她不是外人,原则上,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我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师父面前说这个,更不必说那四位道士的惊讶。
“公子这话时什么意思?”道士问道。
“师父们刚刚也看到了,我已经学了御风剑法,这可是不外传的,我既学了,自然当娶清儿为妻。”文渊道。
“可······”虽然文渊这么说了,可四位道士还是很不服气。
文渊打断了他们的话,道:“至于师父们的仇怨,相信父皇会替你们做主了,我已将这件事禀报了父皇,他已经答应出面解决,还望师父们静听父皇的裁断。”
四位道士不敢有违,却还是心有不甘,不愿离去。
文渊继续道:“明日父皇就会给你们一个教代的,师父们先回吧!”
文渊的话说到这里也尽了,道士们没有理由不离开,最后就一起离去了。
道士们刚走,文渊便对我说:“走吧,今天就进宫!”
我有点愕然,道:“进宫干嘛?”
他看了我一眼,说到:“进宫去拜见公公!”
拜见公公?这也太荒唐了,什么时候皇上就成了我公公呢?我站在原地不动。
文渊笑着说:“怎么?不愿意啊?”
他这是在故意整我吧,怎么就到了拜见公公的地步了?怎么回答都不是,干脆不说话,只是心里一阵乱拽。
看着我这样的不知所措,他才开始说道:“算了,先不拜见公公了,先见皇上。我之前跟父皇说过了你的事,父皇也觉得不要再追究了,所以答应出面劝止师父。只是没想到四位师父如此性急,我们明天就去见父皇,将这事解决了,今晚我们就进宫。”
原来是这样,没有一点点的征兆,他还是有那种让人猜不到的神秘。
我们俩就着这样,在黑夜里,走在通往皇宫的路上。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要怎么样处理好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气氛,就只有胡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南佳还好吧?好几天不见了。”我问道。
“嗯,好着呢!”他答道。
“长庚呢?”我问。
“也好!”
“庭芳呢?”
他听着我这些话,就跟数流水账一样,实在无趣,便干脆回道:“没有一个人不好,你就安好你的心吧!可以说点提神的话吗?”
要听提神的话是吧,就怕震到你,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真得罪了,也怪不得我了,自找的。我问道:“那位杨丽华怎么样啦?”
听到我这么说,他应该会是是像被凉水浇醒的感觉吧。他却只是笑着说:“怎么?还没拜见公公呢,就来翻我老底来了?”
这样似乎显得自己对他的事太上心了吧,但我也不能轻易退步,道:“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堪回首的?不然又有什么不能拿出来说的呢?”
“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前我以为她会是我今后的妻子,可现在她是我的嫂子,就这样,铁打的事实,改不了了。”文渊说道,那应该是一种释然的口气吧,不然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平静、放佛在讲述着别人的往事一样。
“那你呢?现在还想着她吗?”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问得这么直接,这是在吃她的醋,还是不懂他的心?
文渊却无心回答我这个问题,反问道:“那你呢?那陈庭芳对你,很难让人相信你们只是朋友,上次就差点深更出来找你了。你呢?怎么想的。”
我没有想到他会误会我跟庭芳,虽然我不能替庭芳的心做主,但我自己却是极其明白的,我跟庭芳只能是朋友。我感激从小到大他对我的照顾,这份情谊可以以命相报,却无关风月之情。
“我跟他只是朋友,若要真有点什么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我急忙解释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文渊疑惑道。
我不想他有一点点对于我的不放心,恨不得把我跟庭芳的一切都告诉他,好让他放心。“大约三年前,庭芳离开凤鸣山的时候,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离开,我没答应。”我说。
“为什么?他可是皇子,难不成你还瞧不上人家?”他问。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陈国皇子,他也没说。”我道。
他就跟捡了宝贝一样地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这才明白自己着了他的道,越描越黑,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却看见他眼睛似乎在盯着什么东西看,随着他的眼光看去,原来是大皇子的车驾正出了宫。
文渊自言自语道:“这么晚,他还出去做什么呢?”
“我也很奇怪,上次我在宫门外守了半个月,都看见了上十次,他这是日理万机,连皇上恐怕也不及他吧。”我说道。
文渊看着我,问道:“你看见了那么多次,难道就没想过要弄清楚,跟上去看看?”
“那个时候那有闲心思去理会他,还不是的担心你没回。”我闷声地说道。
他听见这话也没多说,只是道:“今天我们就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在干些甚么勾当。”
“好。”
我们跟在大皇子宇文赟车驾的后面,直到隋国公的府邸,没想到他半夜竟是到自己岳父的家里来探亲来了。
“没想到你这个哥哥跟自己岳父的关系这么好啊,半夜来访,增进感情啊。”我开玩笑道。
文渊看着我,良久之后才说:“这样不好吗?要是我,肯定也这样待自己的岳父!”我就这样被反玩笑了,也只得作罢,不多说了。
见我不再吭声了,文渊又开始了自己的自言自语:“奇怪,他怎么会半夜到隋国公的府上来,虽说是岳父,但更加要避讳的。”
他这话说得我有点迷糊,女婿看自己的岳父,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女婿探望老丈人也要避讳?”我惊奇道。
他终于肯好好地给我解释一番了,道:“放在寻常百姓家,这也算不上什么,可是他是皇子,这就不一样了,皇子与大臣交往过甚就会被认为是结党营私,就算是岳父,也要适度疏离。”
我番道理是所没听过的,这也只是皇家人才需要明白的道理,向我这样的山野之民,根本就不会有这种忧虑的。
“这事有蹊跷,改日我们要好好查查,今日我们先回去了!”文渊道。
想到这个宇文赟派人暗杀,就气不打一处来,今日好不容易跟踪,得了个好机会,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了呢?
“不,我们要等到他出来。”我一脸神气地说。
文渊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不用问了,等他出来就知道了。”
我不走,文渊没有办法,就只有陪我一起等,大概他也想知道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时辰了,我脚都站麻了,终于等到了宇文赟从府里出来了,待会我会把我这一个时辰受的罪都还给他。
“上次因为我的原因,你平白地吃了哑巴亏,这次也要让他尝尝这滋味!”我向文渊说道。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却只是得意地说道:“等着看好戏吧!”
我拉着文渊跑到了宇文赟必经的路边埋伏起来,文渊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是一味的瞧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用一块手帕蒙住了脸,等到宇文赟的车辆靠近,我便纵身跳了出去,吓得车夫立马就勒住了缰绳,那马也发出了嘶嘶的叫声,这场景,就跟良民遇见了强人一样。
宇文赟听见这般声响,便将头从马车里探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吓得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用手指向前方,黑夜里,只看得见一个黑影,是人是鬼都难分,甚是吓人。毕竟那宇文赟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庸俗之辈,镇定道:“前方是何人?为何挡道?”
我用低沉的声音答道:“我是谁你无需知道,今晚要想活着过去,就得留下买路财!”
“笑话,这条路我走了千万回,就还没给过买路财!”宇文赟满口的不屑。
看来不给他点颜色他是不会服软的,便说道:“好,那你今晚就去向阎罗报道去!”
话音刚落,我便把剑向他冲去,上次跟他交过手,为了避免引起怀疑而给文渊添麻烦,我故意隐藏起了自己的剑法,但基本功底还是在那的,所以对付宇文赟还是有余的。
在我的剑源源不断向宇文赟刺去的时候,那车夫早已吓得匍匐在地,再等我将宇文赟制服的时候,他早已连头都不敢抬了。
当剑已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宇文赟这才开始让步,说道:“要钱是吧?可以给你,要多少?”
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始有了怯色,定要乘势追击,“好,就一百两,黄金!”我说。
他先是愣了一下,最后说道:“明日吧,明日给你送去!”
“明日?那好,先留下你一只手臂,等着你明天来赎!”哪里真想要他的钱,更何况他的手臂,与我来说,连粪土都不如,只是找个由头教训他。说我完我便乱剑向他刺去,漫天飞舞,他也从车上落了下来,左右闪躲,虽然看不见他现在是如何狼狈,但你我对自己的剑法还是了如指掌的,照这样刺下去,虽说不会要他的命,但至少会在他身上留下上百条的创伤,好让他尝尝这皮肉之苦。
挣扎了一阵后,他终于不再躲了,站直了身子,明显听得见他口里急促的呼气声,说道:“今天落在你手里了,怪我技不如人,怎么处置,悉听尊便!”
我本就没想把他怎么样,正不知道要怎么收场的时候他说这样的话,到让我想起了那些往常的江湖勇士,宁死不屈,往往还会得到别人的谅解和尊重,我也就效仿一番,说道:“看你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天就暂且留着你,有缘再见!”
我回到了文渊的身旁,本以为我替他出了气,他会高兴,没想到他确实一脸的深沉,没有说一句话,我实在不明白,问道:“你不高兴?”
“高兴?我伤心还来不及了,哪里来的高兴!”文渊道。
莫非他是在怪自己不该对宇文赟动手,我问:“为什么?”
他缓缓说道:“娶了你这样的妻子,我怕我以后身上会千疮百孔!”
听得我是一阵臊又一阵气,难道他就这样认为我是一个蛇蝎女子,自己的打抱不平却换得他的以怨报德,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把怒气都压在心底,默不作声。
我站在原地,不说话,不吭声,可是鼻子一阵泛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接着连抽泣声也出来了。他这时又开始说道:“要真娶了你做妻子,别说是千疮百孔,就算是千刀万剐,我也认了。走吧,再不走都天亮了!”
他既然都说了这样的话,就应该算是最大的让步了吧,我也就只有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