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他们,我一个人又准备回凤鸣山,一是山鬼死了,这《楞伽经》我还得送还给慧可禅师;再则,除了鸣凤山,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走在大街上,人潮依旧。却看见多了些头上裹布的女子,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同。
突然看见前面围着一群人,我本无意凑那热闹,只是刚好要经过那里,走上前去。只见一壮汉拉着一裹着头巾的女子,正在与另外一中年福态的妇女在商量着什么。那妇女一脸的不退让,那壮汉就一味的喋喋不休:“您可看清楚了,这可是上好的成色,怎么说也不止这个价钱,多少再加点!”
那妇女再看的那戴头巾的女子,只见那女子只是低头抽搐,不愿抬头。妇女说道:“姿色还是有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挣钱,也只能值这个价钱。”
那壮汉怒叹道:“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说完便把那女子交给那妇女。
妇女正准备掏钱,我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说道:“慢着!”
那妇女甚是吃惊,紧接着就横眉怒道:“怎么?想闹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我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秦楼馆”。说道:“秦楼馆!”
“知道就好,不要多管闲事!”妇女笑着说道,笑里全是轻蔑。
我转身向那壮汉,问道:“你为什么要卖她?你是他什么人?”
“关你什么事!”他不耐烦的答道。
我顺手将剑抵向他的脖子,说道:“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那壮汉这才露出了怯色,忙说道:“姑娘莫气,我也是没办法。她是我家妹子,本来是在寺里修行的,可谁知朝廷突然灭佛,这才被迫还的俗。这样下来,既要多交赋税,又多了口人吃饭,我家本来就穷,老母又要看病,实在没办法了,这才不得已将自家妹子卖与这秦楼馆!”
我又转身问那女子:“他可是你哥哥?说的话可属实?”
那女子早已泣不成声,只是应道:“嗯!”
虽然我不知道这“秦楼馆”是干什么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这女子也不会这般哭泣。
我跟那妇女说道:“你用多少银两买这女子?”
“一两银子!”妇女答道。
我转身向那壮汉说道:“我给你一两银子,算是买了你家妹子,你且带她回家!”
那壮汉听了,急忙道谢,那女子也一道磕起头来。
“呦,姑娘这么好心啊,既然这么有钱,干脆好事做到底,将她们都给赎了吧!”那妇女侧身,指向屋内,说道。
我朝着屋内看去,原来里面还有那么多戴头巾的女子,有的还被男子搂着,只见那男子的手不断的在她们的脸上摸过,甚至还有一女子被当场剥开了外衣。
我正想进去,却被那妇女拦住了,背后还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手里各操着家伙。
“你要是有钱的话,就拿钱来将她们都给赎了,不然就走远点,老娘我没功夫搭理你!”妇女叱道。
我没钱,只有离开了。为了富国强兵而灭佛,难道这就是朝廷灭佛的结果,就是文渊说的舍小义全大义?如果他看见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呢?我没有看到亡国奴是怎么样生活的,可是他们这样的生活,跟亡国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路返回凤鸣山,之前被焚毁的寺庙如今都已生了新草,只剩下断壁残垣在那里兀立残喘。
等我到了凤鸣山的时候,走在门口,看见昔日的“无极禅院”依旧矗立,心底的一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还好,这里没有被毁掉。
走进寺院,只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安静,只有几只家燕还在屋檐上盘旋。
我走进庙内,找遍了每一个房间,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回事?这里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没人呢?
就在我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一个小沙弥提着菜篓从后面的菜园里出来,我刚忙拦住了他,问道:“怎么回事?寺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你回来了!你不知道,你走后,所有的和尚都被官府逼着还俗了,我也是,只是今天上山来采摘一些蔬菜,都是之前种的,现在都荒废了。”小沙弥道。
“那慧可禅师呢?”我问。
“慧可禅师被官府带走了,也不知道带到哪去了?”小沙弥道。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慧可禅师?”我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小沙弥道。
小沙弥离开了,我要去哪里找慧可禅师?
北齐皇宫里,高蓝烟和明溪没有找到《越女箴笺》,只是空手而归。
夜里,蓝烟和明溪一起来到皇宫里面一个僻静的院落。一老者正在院里站着,似乎是在等人。
“军师,那莫怜死了,我们没有找到《越女箴笺》。”蓝烟道。
“她怎么死的。”军师问道。
蓝烟将当日的经过说了一遍。
“周国皇子也去了?那他有没有拿到《越女箴笺》?”军师问道。
“应该没有,在我们去之前,他们都还不知道那就是越女后人,应该没有拿到。”蓝烟道。
“罢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拿到,对我们无利也无害,只是可惜了!”军师道。
“那军师可有把握打败周国的军队?”蓝烟道。
“养兵蓄兵,厚积薄发,切不可逞一时之快,凡事过犹不及,公主还是耐心等待吧!”军师道。
军师这样说,蓝烟也只有收回她那急切的心情,道:“军师早些歇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明溪跟在蓝烟的后面,离开了小院,回到的公主的殿前。
蓝烟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店殿内的一切,无声无息,站了许久,明溪忍不住了,说道:“公主也该早些歇息了!”
“你自己回去歇息吧!”蓝烟道。
“属下不是自己想歇息,是怕公主不歇息,公主一路奔波,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明溪道。
蓝烟总是满脸的愁容,虽只是二十来岁,却总是带着四十岁的哀思。她看了明溪一眼,然后自己慢慢说道:“明溪,你也知道我这个弟弟,大齐的江山要怎样千秋万代啊?”
“皇上再怎么样也是皇上,江山是他的,公主也只能尽忠,并无力解救。”明溪道。
“不行,我不能辜负了父皇的遗愿,我一定要让大齐江山稳固无虞!”蓝烟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那在下一定会辅助公主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明溪道。
蓝烟看着明溪,这个一直无所求的谅解和帮助她的人,说道:“谢谢你!”
明溪出离开蓝烟的宫殿,独自在宫苑里走着,看见一太监领着一群女子,正往宫里走,这么晚,怎么还有人进宫?
明溪上前问道:“王公公,这么晚了,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回明大人的话,这位是邺城有名的歌妓茗秀姑娘,皇上请她来为今晚我宴会助兴。”太监道。
明溪没有多说什么。
“明大人没别的事,那奴才就先告辞了,皇上还等着呢!”太监道。
“嗯。”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明溪心里只是一阵心痛。大半夜里,纵情声色,这样的皇上,难道不是亡国前的征兆吗?只是可怜蓝烟,这个一心想要振兴大齐的公主,耗尽自己的一生,却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如何。明溪也知道,蓝烟这样并不是因为帮她的那个昏庸的皇帝弟弟,只是因为先皇高湛。明溪知道蓝烟与先皇父女情深,为了先皇的遗愿,蓝烟这才没有出嫁,守在宫中,一心要守卫着父亲留下的江山。
明溪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皇帝,却还是誓死守卫着齐国,只是因为蓝烟,他不属于齐国,不属于皇上,在他的眼里,他只认蓝烟。
因为蓝烟和明溪的守卫,即使齐国皇帝无道,却仍然威武雄立。
文渊和庭芳他们也到了长安城,庭芳和玉英暂时留在了驿站,文渊、南佳还有长庚回了宫。
这天,庭芳和玉英正在驿站歇息,两人闲聊。
庭芳问道:“你在山上那么久,难道山鬼就没有传授你《越女箴笺》,或者你都没听说过。”
玉英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其实这十二年来,我虽和姑姑朝夕相对,可姑姑还是不怎么相信我,所以也不曾跟我说起什么《越女箴笺》。”
“不信任你?她怀疑你什么?”庭芳疑惑道。
“当年我一个人独自上山,姑姑怀疑我别有用心,一般的小孩怎么会想到去山上生活呢?所以姑姑怀疑我是被人派去的。”玉英道。
“那你姑姑猜的到底对与不对?”庭芳问道。
“不全对。”玉英道,“的确是有人叫我去苍梧山的,可是并没有什么企图。”
“愿闻其详!”庭芳道。
“当年我家乡闹饥荒,父母把仅有的粮食给我吃,最后他们都饿死了,之后我不知道怎么办,后来遇到了恩公,他收留了我。有一天,他对我说自己以后恐怕不能再带着我了,于是就让我去苍梧山上的湘君洞,并且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山上的人,还不让告诉她。”玉英道。
“你那恩公是什么人?”庭芳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大概四十岁了!之后就再没见过了。”玉英道。
“也是,江湖上高人众多,哪里会轻易袒露姓名与踪迹呢!”庭芳叹道。
突然外面有人来报:“陈公子,外面有人求见!”
庭芳说了声“知道了!”,便和玉英一道出来看个究竟。
“清儿,你怎么来了,当日怎么不辞而别?”庭芳惊讶里还透着责怪。
“清儿姑娘来了!”玉英道。
“嗯。”我应了玉英一声,又对庭芳说道:“当日的事就不说了,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找你帮忙!”
“哦,有什么事进屋来慢慢说。”庭芳道。
我们进了驿站,在桌旁做了下来,玉英倒上了茶水。
“找我什么事?快说吧!”庭芳道。
“慧可禅师被官府抓走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我本想自己去找的,可是长安城里的府衙多,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我说。
“莫说是找,就算是找到了,要真是被官府抓了,你又怎么救得出来了?”庭芳道。
“你是陈国皇子,你肯定有办法!”我说。
庭芳笑着说:“这里不是陈国,我一异国皇子,又有何用,万一插手,还不被人家说成是干涉别国内政。”
“那怎么办?难道就没别的办法?”我问道。
“也不是,明晚皇上会接见我,商量上次和亲的事宜,你随我一起进宫,我们可以找宇文公子帮忙!”庭芳道。
“可他是皇家人,慧可禅师是被官府抓的,不就是他家抓的吗?他会帮我们吗?”我问道。
“会的,宇文公子通情达理,从他送你去苍梧山就可以看出,他对佛教并无敌意。”庭芳道。
第二天,我随庭芳进了宫,一路进来,只见两道侍卫林立,如此戒备森严,难怪人称皇宫为禁地。过外城,进内城,看见远处站着一群人,看来是接待庭芳的。
“今天托你的福,开眼界了,不然哪有机会这样名正言顺地进皇宫啊!”我向庭芳说道。
庭芳一边走一边笑道:“是吗?我陈国的皇宫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要是是愿意,大可以名正言顺地进皇宫啊!”
这话让我想到了当年庭芳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现在他说的这“名正言顺”是指的这个吗?我立刻闭了嘴,待走近了,说道:“看,南佳公主来接你了!”
庭芳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公主别来无恙!”庭芳向面前的南佳问道。
“嗯,一切都好。清儿也来了!”南佳道。
“我有事要见宇文公子!”我说。
“既然这样,陈公子就随宫人去见父皇,清儿就随我来吧!”南佳道。
庭芳去见皇上了,南佳将我带到了她住的宫殿,富贵华丽,可我明显看见南佳有心事。
“你怎么了?”我问。
“清儿,我没事,是哥哥有事。”南佳道。
“是宇文公子吗?他有什么事?”我问。
“哥哥现在很是让人担心,整天都不理人,终日饮酒,我们看在眼里,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南佳道。
“为什么会这样?”我问。
“哥哥的心上人出嫁了,嫁的是大哥。”南佳道。
“你说的是隋国公的女儿?”我问。
“嗯,你怎么知道?”南佳疑惑道。
“是长庚告诉我的,我可以见一下宇文公子吗?”我问。
“嗯。”
南佳带我到了另外的一个宫殿,宫人都在外面站着,低着头。走进殿里,只问道一股酒气,在案桌旁,看见了文渊,也不知道几天没有梳洗了,几缕头发从额上垂了下来,看不清脸面。
“哥哥,清儿来看你了。”南佳道。
文渊这才抬起了头,俨然不是那个神奇焕发的文渊,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他用涣散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低下了自己的头,只顾着往自己的杯中倒酒,然后仰头,恨不得连酒杯一起灌下。
没有说上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
“她为什么会突然嫁给你大哥呢?难道她不喜欢你二哥,只是宇文公子的单相思?”我问。
“我们之前都相信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数不完的笑容。可是这离开的几个月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嫁给了大哥。”南佳道。
“我可以见见她吗?”我问。
“恐怕不能,回宫之后,我们都没有见过她,她拒绝见我们,连二哥都没见。”南佳道。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我好奇,我想见见。也想问问她为什么会辜负文渊。我问了她住的宫殿的位置,晚上,我一个人潜到了大皇子的宫殿前。
看见一个人正从外面进来,宫人都称他“王爷”,这个应该就是大皇子了。
大皇子进了屋,接着就遣走了所有的宫人,这样我刚好就可以更好的看清楚这女子。只看见一女子静坐在案前,大皇子走近。
“怎么了?不高兴?”大皇子道。
“没有。”
大皇子拉起了女子的手,女子也起身站了起来。
“既然没有不高兴,那为什么不笑。”大皇子问道。
说话的时候,大皇子还把嘴巴贴到的女子的脸上,似乎在嗅什么。女子也并没有反抗,也没做任何反应。大皇子更是顺手解开了女子的衣袋,撩开她的衣服,露出了玉肩。
看到这里,也没什么可问的,这女子岁负了文渊,可自己也被欺负,算是得到惩罚了,于是我便离开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看见另外一个人,他看见了我,立刻把我拉到一旁躲了起来,一会儿才发现有侍卫从阶前经过。事后文渊将我带到了花园中。
“每晚都会有侍卫定点巡查,你这样瞎闯,小心丢了性命!”文渊道。
“我去看她了,你怎么会出现?难道你也是去看她的?”我问。
“你看她做什么?”文渊问。
“想问问她为什么辜负了你!”我说。
文渊没有说话。
“你怪她吗?”我问。
“怪,怪她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连个说辞都没有。”文渊道。
“你也别怪她了,她已经得到惩罚了。”我说,文渊这才眼睛盯着我,分明是在等待着我的后话,我继续说道:“我刚刚看见大皇子欺负她了!”
“怎么欺负?”文渊问。
“大皇子剥了她的衣服,上次我看见尼姑被别人欺负,也是被剥了衣服。”我说。
文渊这才将眼神收了回去,转移到了旁边的山石上。站了一会,问道:“你喜欢我?”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说是和不是都不对,干脆什么都不说,这算是默认了吧。
“算了,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文渊道。说完便转身准备走。
每次他的转身就是我致命的弱点,怕一转身后就错过了什么,我急忙说道:“我懂的,两心望如一,君愁我亦愁。”
我话音落地,文渊转过身来,看着我,不是之前的闪烁,我也没有躲避,直视着他,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越来越近,从来都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他,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却没听见我自己的呼吸。我感觉到他的手绕过我的肩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嘴唇一点点的靠近,最后贴到我的唇上。我成了一根木头,就这样直愣愣地站着,只是看着他我仅能看见的眉宇。突然背后的手臂松开了,文渊的整幅面孔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这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虽然你读了很多书,可很多东西是书上没有的。只因为你在寺庙里长大。”文渊道。
“那你可以教我吗?”我问。
文渊没有做声,慢慢离开了,只剩我还在原地,脑子里还在飘过刚才的情景,跟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