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南佳的这番讲述,庭芳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最后说道:“若不是听公主提起,我还真不知道跟公主还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的一件小事,劳烦公主挂在心上。在下惭愧,却实在记不得了!”
我看见了南佳脸上的表情,是被失落浸泡着的欢笑,说:“陈年往事,公子不记得也无妨。老天眷顾,让我和公子能再次相遇。”
南佳的话说到这里,这结亲应该是皆大欢喜了。
“要早知道是跟你结亲,南佳也不用一路上都担惊受怕了。为什么骗我们是跟陈凌霄结婚?”我问庭芳。
“陈凌霄是我,陈庭芳也是我。当初父皇送我外出求学的时候给我改名陈庭芳,只是为了方便行事。其实我自己也喜欢别人叫我庭芳的,只是在朝中的时候才会用到陈凌霄这名字。你们以后还是叫我庭芳好了!”庭芳说。
“好,庭芳,那你为什么非要去他们公主呢?”我继续问道。
“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不得已而为之!”庭芳道。
“此话怎讲?你们大军压境来逼亲,却还说是不得已,只不过是乘人之危罢了。”文渊道。
庭芳辩驳道:“若不是你们的军队常来犯境,我国又怎么会将大批军队驻扎在这里,且不说将士辛苦,粮草消耗也是不容小觑的。”
“什么?军队犯境?无稽之谈!你且细细说来!”文渊道。
“当初,经常有军队来劫掠边境百姓,屡犯不止,经过探查后,确认是你国的军队。我们这才出兵抵抗,我国并无意与你们争夺疆土,出兵只是为了保境安民。可是当我们的军队集结之后,忽然接道你们的信使来报,说愿意与我国重修旧好,并结为秦晋。你国这样突然的反转态度,令我们很是不解,所以我们才只是将军队驻扎在此。否则,哪有让你们自己送公主来陈国的道理,如此也太不合礼法了。岂不陷我陈国于大不义。”庭芳道。
“若你所说属实,那这其间定有蹊跷。父皇绝对没有命军队来扰边境安宁!”文渊道。
“若真如此,定有奸人从中作梗。”我说。
文渊点点头,道:“回去之后我定会请父皇查个明白!”
“现在误会都解开了,我们应该好好畅饮一番!”庭芳道。
“还是先弄明白刚刚那抓起来的刺客是什么来头!”长庚道。
“不急,人都抓起来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审问吗?”庭芳道。
辞不掉这东道主的热情,我们还是在这营帐里宴饮了一番。其间,我们从初相遇聊到现如今,从一路的忧心忡忡聊到现在的难以置信。笑过,感叹过。我们都忽视了长庚的神情,直到他说出:“既然两国的危机差不多都解决了,那这和亲还要进行吗?”
“既然这其中有误会,我们只需消除误会,又怎敢要贵国的公主来和亲呢?”庭芳道。
南佳的神情分明是焦急的,难怪是公主,再着急也不会失了皇家的风度,道:“这么说来,那我这和亲的公主岂不是要就此回去,传了出去,恐怕以后也还不如和亲的命吧?”
谁都没有说话,包括长庚,谁都看出来了,南佳是希望和亲的。
“既然这样,那就待你们皇上了解真相之后再做定夺,如何?”庭芳道。
“只有这样了。”文渊道。
等到我们饮完酒,便一起去看那被抓的刺客。三个人,都是铮铮铁骨,被打得血肉模糊,却还是没有供出主谋。有士兵问道:“启禀公子,请问这刺客怎么处置?”
庭芳还没说话,文渊便说道:“打也打了,他不说,就算杀了也无济于事,他们也是替人卖命,要真杀了他们,难免会失了君子风度。”
“宇文公子说的是,就把他们放了吧!”庭芳道。
文渊他们要走了,庭芳说:“清儿,你就留下吧,我们好好叙叙旧!”
我看了文渊他们一眼,他们都没有吭声,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回答。
“好啊!”我说。
文渊他们都走了,顿时几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和庭芳还营外转悠。是多年没见,生疏了,还是话太多,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我竟然不知道要和庭芳聊些什么,只有等着他开口。庭芳问:“你为什么会愿意代替南佳和亲?只是因为出于朋友的之间的义气吗?”
他问得这么一本正经,我反而有点不自在,故意说:“怎么啦?怪我搅乱了你的美满姻缘吗?也是,南佳公主貌胜天仙还多三分,出生又高贵,难怪,难怪!”
“这是哪里的话,纵她再貌美,再高贵,也不见得就人人喜欢!”庭芳道。
“你不喜欢南佳,可是南佳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你的身上,那她怎么办?”说着我的语气就急切了起来。
“你就那么那么在乎南佳公主的感受?你们只不过萍水相逢,却可以肝胆相照?这不是当年我所认识的清儿,清儿是不会轻易跟一个人交心的,至少是要有充分的理由!”庭芳道,“再问一句,如果跟南佳和亲的那个人不是我,你怎么办?”
面对庭芳这么一堆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回答,干脆不答,只是笑着说:“你这问题太多了吧!”
我这一脸的不在乎,只是惹得庭芳的一声叹息:“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因为宇文公子吧?当年你从凤鸣山回来一趟家,之后再上山,我就发现你不一样了。之前的你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有过多的热情与好奇,可是之后呢,你却那么发奋地读书。没有一定的目的支撑,你又怎么如此地坚持。当时我只当是你父亲的去世给你带来的打击,使你性情大变。可是刚刚,听到你和宇文公子聊到你们当年的相遇,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因为他的一句话,所以你才会忘我地读书。也是因为他,你才会代南佳来和亲,我说得没错吧?”
一个被别人猜中自己心思的人,总是会刻意地去隐藏,不管自己是不是显得此地无银,我笑着说道:“错了,我敢去和亲,是因为我自己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你们那几个官兵是困不住我的。不知道吧,这几年,我的功夫可是大有长进的,不信我们来比试比试!”说着我便摆好的动武的架势。
庭芳只是笑着说:“罢了,难得相逢,怎么能动手呢?我本无意留你,只因为你的心也不在这里,你还是跟他们去客栈吧,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庭芳说完便转身回营帐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外面,看着他背影,我只能说:庭芳,你太聪明了,我在你面前就跟透明的一样。如果我是长庚,希望遇见一个知心的人,那你肯定就是了,可是我不是。
等我到达客栈的门口,看见文渊正站在门外,我说:“这么晚,还不歇息?”
“是该歇息了,我只是在等一个赌注,现在知道答案了。”文渊道。
“什么赌注?”我问。
“没什么,跟自己赌的。”
“你一定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神秘吗?”我说。
“你呢?你也很神秘,不是吗?‘晏清’!不是‘梅清’!”文渊道,“这个你要怎么解释呢?”
“这也不算骗你,只是改了姓而已,你呢?也不是‘文渊’,宇文源渊,这样我们也算是扯平了!”我说。
“那好,我省掉了名字里的两个字,那你的‘梅’姓是怎么来的?”文渊问道。
“这个不能说。”我说。
“好,那就不勉强了。”文渊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自己真的就这样让他离开吗?也许以后就没有这样可以坦诚相待的机会了,还是说吧。“好,我说!”
文渊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那眼神,没有非要质问不可,可是却让我不得不实话实说。“因为你的眉毛。”我说,“那天我抬头看见的第一眼就是你的眉毛,眉目分明,清秀俊朗,所以就有了‘眉清’,也就是你口里的‘梅清’。”
我不知道这样的话在文渊看来会是什么,只是看见他目光瞟向一边,最后说道:“我在赌你今天会不会回来。”
“那你赌的回来还是不回?”我问。
文渊没有回答,却说了句“谢谢你为南佳所做的一切,我们不会忘记的!”
这就是我预想的结果吗?为了感激而记住有我这个人,不是,否则我不会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不用,也没帮上什么忙!”说完我是笑着离开的,进了客栈。
文渊一个人站在门口,继续伫立,在想什么。今天看见长庚留下的一封信,说清儿愿意代替南佳去和亲,还让转告他“长安城不会倒”,为什么会说这句话,这个清儿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做?他努力回忆着这一路上关于清儿的种种。“清儿”、“长安城倒了”,这些把他的记忆拉倒了六年前,那个小女孩,在自己面前唱《西洲曲》的小女孩,难道是她?如果是,这该是怎样的情分?
看着这南国夜里的碧空,南佳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皓月露出了皎皎的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