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日里自己没做过什么事,可总觉得自己又要担心这个,又要担心那个,还得防这个防那个,可真是累啊!
现在总算闲下来,想了一些事,总觉得有些蹊跷。
她去跟太后示威之后,太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她不过是跳梁小丑,去慈宁宫演了场笑话而已。
还有伊娃的身世,舒翰已经知道了,他有没有机会跟皇上说?若是伊娃知道了后,会怎样?她的亲生母亲,还有外公,竟然不惜对她下杀手!
那个三皇子虽是有些可恶,却也算得大恶人,若是知道了真相,会怎样?从万人之上的皇子跌落成最普通的百姓,不但没了锦衣玉食,甚至有可能会是最底层的劳苦民工。
入夜,伊娃玩得尽兴回来后就到了落凡的院子里和她东拉西扯了许多。
愈是看到伊娃乐天的模样,落凡心中愈是担忧,不知伊娃要如何承受可能来临的那场变故。
伊娃玩了一天,有些累,和落凡聊了许久后就呵欠连天,便回去睡下了。
此时,夜色宁静,如水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一袭白衣的落凡身上,泛着莹白圣洁的光。
落凡从脖子上取下玉佩,放在书桌上,端详着,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端详它。那半块白玉玉佩一面刻着凡字,另一面,她仔细看了下,是一只很漂亮的鸟,尾羽比孔雀还要漂亮许多倍……她想了好一会儿,莫非是传说中的凤凰?那,另半块上刻的,岂不是龙纹?
可是,一般人家哪里敢在玉佩上刻龙刻凤?不过,若只是简单的龙凤呈祥的含义呢?
龙凤呈祥?落凡微微一笑,那么那个人是谁?
脑海中,闪过季安荀的影子。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应该就是季安荀,极是百里尘,可他为何否认?而且,那时,他的表情为何那么痛苦,绝望?
晕黄的烛光下,清幽的月光下,白衣少女握着玉佩,蹙紧了细眉。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水荣在外面问道,“凡儿,睡了吗?”
落凡回神,放下玉佩,一面应道,一面前去开门。
“干爹,这么晚了,有事吗?”
水荣进了屋子,说道,“没什么,只是,听说皇上让舒乐公主住进了季府,所以,来看看你。”
落凡轻轻一笑,“干爹不必担心我,季安荀他……不是龙泽禹。”
水荣的笑容中有些叹息,“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季将军虽然当众表明他不愿娶公主,皇上也只是略微惩戒了他,可他毕竟是臣子,若再忤逆皇上,难保不会真的触怒皇上,他毕竟不是皇上的兄弟,皇上也不一定会手下留情。”
落凡轻轻哼了一声,“如果皇上连功臣也要斩杀,岂不令朝中大臣,天下百姓心寒?这样的皇上,和暴君有何分别?”
水荣微皱眉,“凡儿,这样的话,日后莫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我知道,干爹,所以,我只是在您面前说说而已。”
水荣轻叹一声,往书桌走去,说道,“虽然季将军有功,但皇上若存了心思,随便一个罪名都能让他万劫不复,所以……”水荣的声音陡然顿住,落凡看他一眼,看到水荣睁大着眼睛,震惊地无以复加的表情,好似看到河水倒流一般。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正是自己放在桌上的玉佩。
落凡心中一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冲出来一般,她缓步走到书桌前,拿起玉佩,轻声说,“这个玉佩,我自小便戴在身上,义父说,这大概是我生父生母留给我的……”
水荣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中,却有了湿意。他颤颤地伸出手指着玉佩,又指着落凡……“这,这上面,是不是,是不是刻着,一个凡字?你,你什么时候出生的?”水荣突然激动道。
“我义父说,我是十六年前,四月初七的晚上,被人从断魂崖上扔下去的……”落凡静静地看着水荣,声音也隐隐有些颤抖。
她一直告诉自己,告诉大哥,她与自己生父母从未见过,他们于她,只有生她之情,所以,她从未有过要去找寻他们的念头……可如今,真相好似就在眼前,她不知为何,也很激动,很颤抖忐忑,还有些害怕……害怕,这个即将揭开的真相,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原来,她还是很在意她此生的父母的。
“十六年,四月初七,断魂崖……”水荣颤抖的重复着,“凡儿,你,你就是我,我死去的女儿,你就是我的凡儿啊……”
他老泪纵横,她泪水轻流。
难怪初次见到她,就有种熟悉的感觉,难怪自己总是莫名的关心着她的一切……这就是血脉相连啊……
没想到,自己敬佩的这个多年未娶的老将军,竟然就是自己的生父……
皎洁的月光,柔柔的洒下。
无心冷月,看着一场认亲的戏。
父女俩抱在一起,泪落无声。
水荣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知道,他的女儿还活着,这便是他此生最高兴的事了,即便立刻死去,他也死而无憾了。
落凡也是激动开心,但终归不够水荣那么激动。
两人哭了一会儿,水荣才叹道,“好孩子,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
落凡摇头,“没有受委屈,义父义母都带我很好,我这一身本领,都是他们传授的。”
“好,好,好……”
两人一时激动下,都不知再多说什么好,最后还是水荣劝落凡早些睡下,见她真的睡了,才离开。
只是,月下,这位镇国大将军,眉宇间,却有哀伤与内疚,一闪而过。
夜深人静时,万万家灯火灭。
绝影宫,陈叔早已睡下,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陈叔醒来第一反应便是尘儿又出事了?
他急忙起身,点了油灯,开门,正看到一脸憔悴不堪的季安荀站在那儿,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眼窝深陷,还有浓浓的酒意随风而来。
“尘儿,你怎么了?”陈叔担心的问道。
这么多年,除了主子一家出事那年,尘儿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绝望过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叔……”季安荀低低的嗓音暗哑不已,好似被火炭烧过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
陈叔大惊,立刻扶着季安荀进屋,“尘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个样子?”
季安荀身体一僵,苍白的面色在晕黄的油灯下,更显枯槁,好似没了生气的干尸一般,他看着陈叔,又好似看着虚空,暗哑的声音透着绝望的痛苦,“落凡,是水荣的女儿……”
“什么?”陈叔惊得手一松,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安荀,“怎么可能?水荣的女儿,明明,我明明把她扔下了悬崖……”
季安荀绝望地闭了眼眸,苦涩道,“她被人救了……”
陈叔愣了半天,那张脸,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不知是惊恐,还是心疼。
难怪初时见到落凡时,就有些心惊,莫名的害怕着,内疚着,各种繁复情绪交织。
好久好久,屋子里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直到油灯“噼啪”的爆了一声。
陈叔长叹了一声,“尘儿,你打算如何?”这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季安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闭着眼。那张冷峻的容颜,因为痛苦而绷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