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大惊失色的月娘从鸢凰儿手里接过凤琴。
南初雨沉默地看着两人,以为鸢凰儿这顿打在所难免,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小损失,哪知尉东来突然又杀了回来,命人将月娘手里的琴一把夺走。
“本官想过了,纸契真假断定之前,凤琴归曲柳馆所有,要一并带走封存。”
“昏官,你根本就是假公济私!凤琴是月娘的东西,凭什么说归曲柳馆,我不服!”鸢凰儿怒喝着,直接冲上去和官兵抢琴,南初雨想拦都未来得及。
也是这番举动,然南初雨看出鸢凰儿的不妥。鸢凰儿虽然性子烈,大绝对不是无脑冲动的人,今日言行太过奇怪。
月娘噙着泪,也同南初雨一起制止:“凰儿,算了,算了……”
“不能算,只是你娘亲留给你唯一的遗物,怎么能被曲柳馆和这狗官白白吞了去!”鸢凰儿也死不松手。
尉东来气得脸色发青:“哼,大胆刁妇,还嫌板子不够是吧!”
“只要留下凤琴,再给我五十大板也无所谓!”
“好!本官成全你。不过五十大板太少了!来人,给我加一百大板,立即执行!我就不信打不死你这个泼妇!”尉东来也不管什么律法不律法,鸢凰儿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他,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根本就认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大人啊,真要打就打月娘吧!凰儿是无辜的。”月娘哭红了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月娘你疯了,你怎么挨得起打,快起来!”鸢凰儿惊声道。
奈何月娘摇头:“事情因我而起,怎么能牵连你。”
“都说是他们故意找茬了!”鸢凰儿眼中狠色不减,把尉东来视若仇人一般。
看两人跪在那里争板子,南初雨目光阴沉下来,鸢凰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今天无论如何都避不了这一劫。只不过被牵连的应该是柳娘和鸢凰儿才对。
南初雨深深看了鸢凰儿一眼,有些明白她这样瞎闹的道理了。
就应该闹得越大越好!
“你们两个够了!”
南初雨大喝一声,掀起衣袍,“通”地一声跪倒在地。按当朝律法,她是一品官员的女儿,根本不用跪尉东来。奈何她已经下定决心不依靠太师府做依凭,这一跪,她心头也是隐忍着,总有一天要尉东来和幕后指使加倍偿还。
“尉大人,今天的事皆因离某疏忽造成,鸢凰儿顶撞大人也是草民未有好生调教所至,于情于理,罚的都应该是草民,罚草民一人足矣。”
“阿离?”
“离老板!”
鸢凰儿跟月娘同时噤声,她们都没想到南初雨会站出来替她们挡罪,心惊之下也是万分感动,然而她们觉得笑蓬莱是因为她们才被牵连,这罚不应该让离魂一个人来承担。
争执之下,最后竟然连南柳都跪下来,要和众人一起分板子。于是之,笑蓬莱的人接二连三呼啦啦跪了一地。
尉东来的脸红了又黑,黑了又子,头顶都快气得冒烟了。
南初雨看着众人,虽然知道大家都讲义气,但这种情况反而让她头大。逐而提声怒喝道;“都不要吵了!你们都是我的人,出了事自然由我负责。更何况你们若全都挨了板子趴在床上,这笑蓬莱还开不开了?莫问,你把她们全带下去!”
莫问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照南初雨的吩咐做了,把众人全赶到一旁。
“离老板,有骨气!看在你愿意一力承担的这份胸襟,其他人顶撞的罪名本官可以不追究。但是!”尉东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然目光一狠,视线钉在鸢凰儿身上。“鸢凰儿目无法纪,本官定不能饶!她的杖刑谁也分不了。来人,把离魂和鸢凰儿带下去!”
南初雨冷静地起身,避开来推搡自己的手,傲然走在前头。
“呵,尉大人好气势,只可惜离魂现在是本王的人,你还动不得他。”
大门外人未至声先至,一袭飘洒的白衣,赫连楚轻摇折扇,与南初雨插身而过,温润的面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扫了她一眼,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离老板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本王上茶。”赫连楚薄唇性感,轻轻一挑眉。
如果上一世赫连楚在这样的时机出现救下自己,南初雨一定会将他奉若神明,认定她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可惜,如今再看那张俊美的面容,南初雨会觉得那是一只摇晃尾巴,算计自己的老狐狸。
不过,既然有人来救,南初雨断没有傻等着挨板子的道理,利落地转身回到庭内,命人奉茶上来,并亲自端给赫连楚。眼角余光扫到尉东来黑如锅底的脸,心底冷笑,只怕对方也没料到赫连楚会突然出现吧。
赫连楚没放过离魂脸上任何细微表情的变化,被带去领刑时的淡然,就像板子打的不是他一样。这样的冷静与其说是处变不惊,不如说已经算准自己不会有事。
赫连楚对离魂生出几分好奇,带着疑惑,在对方奉茶的时候,更是近距离地打量起他的眉眼来。
满脸虬髯和浓密的眉毛乍看让人觉得粗狂,然而细察之下,竟有一双好看的凤眼,眼尾上翘,这双眼若长在女子身上,必是多情的水眸。再往旁观去,离魂肤色黝黑,肤质却细腻如同丝缎,耳朵轮廓秀气,竟然--还有耳洞?
赫连楚一时愕然,恍然又想起离魂一直对外宣称有一半西域血统。在西域一些部族,男子穿耳洞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可……疑点终归太多。
“王爷,请用茶。”
赫连楚被一声惊醒,察觉离魂声线略偏中性,心中疑虑更甚。
“王爷,茶再不饮就要凉了。”南初雨见赫连楚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面露不悦,易容出来的粗狂眉毛皱成一个“川”字。然心中被那目光盯着她也是心中不安,直觉告诉她要保持距离。
赫连楚也不细究,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料想这世上不会有女子放着安逸日子不过,乔装改扮混迹在市井,还有能耐捣鼓出这么大份产业来。
赫连楚喝了两口清茶,这才让尉东来将事情经过一一禀上。他时而品茶,时而轻笑,在外人眼里是一番已经有了定夺的模样,但在南初雨看来,这样的表情根本就证明了今天针对笑蓬莱的局就是他下的!
“曲柳馆要是被封禁,本王会缺不少乐子,不如就再做瞻观好了。至于凤琴嘛,公平起见由本王来保管,等到契约的事情水落石出,再判定归处不迟。至于对笑蓬莱的处置,离老板疏忽固然要罚,但一屋子娇滴滴的美人,尉老板你当真忍心打下去?”
听完事情始末的赫连楚也没有太多推敲,以他的身份,说一,尉东来都没资格说二。什么是王法?他,就是王法!
“可王爷,离魂他……”尉东来本想再点一下南初雨的罪名,却被赫连楚打断。
“太后寿宴在即,竹仙酿已是提名的御酒之一。尉大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本王的话不会说第二次。离魂,你一个指头都不能碰!”赫连楚提高了音调,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让尉东来从头顶凉到脚心。“尉大人是聪明人,那人要得了你的人头,难道本王就不可以吗?”
尉东来身子一抖,出了一身冷汗:“下官……明白了。”
“哎,难得本王今天又雅兴,可惜全被你们给坏了。罢了罢了,回府吧!”赫连楚的目的已经达到,折扇轻轻一点桌面,就起身要走。
“王爷且慢。”南初雨突然将路拦下,恭敬地抱拳,心中却强压着怒火,尽量然自己语气显得平静:“不知御酒一事从何说起?”
“大胆刁民,敢拦王爷的驾!”赫连楚身旁侍卫提刀上前,却被赫连楚抬手制止。
“离老板,何须这么大的火气,本王不过是将竹仙酿引荐给了内务府,替你报名参加赛酒会罢了。”
“王爷为何要擅作主张,草民只求安然度日,没有那等野心。”
“美酒如美人,岂有随意埋没的道理?内务府的总管大人可是很看好竹仙酿呢,想要退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与其在这里追究本王擅作主张,离老板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怎么让竹仙酿拔得头筹,名满天下吧!哈哈哈哈!”
赫连楚“呼”地将至善撑开,笑得轻狂肆意,根本不理南初雨霎时灰白的脸。
南初雨愤然地盯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她早该晓得,他工于心计,怎么会留余地让自己周旋?!如今已无退路,到底要怎么办?竹仙酿一旦奉为御酒,宫中能人众多,势必会发现其中迷幻散的成分,中途退出更是藐视君王的弥天大罪。
怎么都是一条死路。
南初雨脚底生寒,周身都如同浸泡在冰水当中。
“把鸢凰儿带走,重打五十大板!”
一声冷和,让南初雨想起还有一尊瘟神没有离开。赫连楚一走,尉东来变脸比变天还快。
“尉大人什么意思,越王不是说此事待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