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日新月异【第九章:绝境】
午晌刚过不久,那个拥有一双湛蓝双眼的小男孩便幸冲冲的跑了过来,说是来了一行身穿银色衣服的异域人打探映月国千月公主的下落,询问我他们是不是我们要等的那些人,我起身下了马车,仔细估量,想来那银色衣服本一直都是我们星辰国服饰的常色,我故而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但心想总归是要去一探究竟的,我便要随着那个小男孩去往村口处,临行特别嘱咐老妇帮助照看好亡妻的棺骨,这样我才放心离去。
待我快行到达村口时,村口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好事儿的村民,也不难理解,远远看去,来的是一群身穿银色长袍半面具遮脸的异国异士,与我随行侍从完全不是同一行人,我便更为小心谨慎起来……但由着装打扮来看,他们也并非是星辰国人。
我还未行到村口处,那一行人的目光便穿过人墙齐刷刷的盯上了我,看不见脸上有丝毫的表情,我深知,来者不善。
“可是星辰四皇子:萧陨星?”站在最前面的那人开口问道。
“正是……”
“我们是映月国派来的使者,专门前来迎接殿下的尸骨”站在最前面那人开口答道。
“还请星辰四皇子把殿下的尸骨交由我们带回”一个更为瘦弱但声音阴阳怪气的人说道。
“我要亲自送殿下回去”我更为仔细的打量这些来者,既然是映月国人,何故要已面具遮盖面目,而这些人看起来皆是身手不凡,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批杀手,映月既然派遣杀手前来迎接殿下遗躯,怎么想,也不像是会安安全全将殿下带回的人选。
越是这样想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人便暴露了杀气,透过面具的双目露出嗜血的光芒,皮笑肉不笑的面上散出仿若野兽低吼般嘶哑的声音说道:“您若是执意如此!那我们也只能秉公办事了!”
说罢,那一行银衣人掏出腰间的银丝镶金长刃便直逼我而来,村民瞬间四下逃窜。
而我身上并未佩戴任何的兵器,只得硬着头皮赤手空拳的接下他们一行人的攻式,他们长刃伶俐至极,几人一组仿若排兵布阵似得朝着我发起轮番的攻击,好几次都使得我有些招架不住,自然身上的衣衫也划破了许多处,眼看再几回合下来我必摆阵无疑,无奈身无利器,不然亦是可以拖延一阵,不至摆下阵来。
若不及时脱身恐怕真的会受难于此,还谈何将殿下送回映月国都!
想到此处,我便迅速的脱身战局,那一行银衣人见我脱身离去,亦是穷追不舍,步步紧逼!
我极速奔至老妇院内,那老妇见此状给了我一个担忧的眼神便回去紧紧关闭了门窗,那一双湛蓝眼睛的小男孩无奈之下藏进了马车边上的草垛之中,慌忙之下浓重的呼吸声,我清晰可闻,可如今已是顾不得其他人了,我急急跳入马车之上趋之狂奔逃离了村落,只要离开村子,那些村民就安全了,我一路狂奔马车受惊撞翻了村内不少草垛粮仓,我深怕殿下的棺骨受到冲击,便一遍小心驱使一遍回身顾盼公主的棺骨,那一行银衣人见我逃离便开始抢夺村内马匹紧跟上来,待我的马车驱至谭沙湖边时,我们已被团团围住,走投无路。
“交出殿下的尸骨,我们还可放你离去。”那个身材瘦弱说话阴阳怪气的男子说道。
“你们究竟是何人?”此时我已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但由他们只抢不杀的作风来看,他们本不会对我怎样,但又就他们如此不通人情的做法来看,他们并非是要护送殿下返回映月,倒是很想就此销毁了殿下的遗骨,以绝后患,说道以绝后患,我不由得想到俩个人,映月的大皇子,与二皇子。
此兄弟二人对这个妹妹欲除之而后快早已是人尽皆知,相传千月公主的病逝传开之时,他们二人因饮酒作乐曾被罚幽闭护灵三年,但出来之时亦是不知悔改,尤为见到与千月公主一模一样的隐月殿下归来时更甚!因怕皇位被夺,几次三番向映月国主进言,屡屡不成,偏巧赶上映月两面受难,隐月殿下被派至边关平乱,这才暂且安逸。
“我等奉映月太子之命,带回隐月殿下骸骨。”带头那银衣男子说道。
“其他人等……驱离”
“我等只要隐月殿下的尸骨”那个身材瘦弱说话阴阳怪气的男子说道。
太子?我与殿下西助烈日这段时间,映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我脑中甚感不惑。
“映月国主许久之前就已病入膏肓,许久前一切事宜就都交由映月长皇子代理,如今长皇子已被封为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命我等带回隐月殿下的尸骨,回去见国主,太子殿下这是尽孝,星辰四皇子殿下为何执意阻拦我等呢?”
国主病入膏肓,他们抢夺遗体怕不是要让太子尽孝,而是就此将映月国主逼至绝境好使之就此丧命,篡夺皇位!如此歹毒之人,生时处处为难殿下,殿下如今已逝,竟连遗体也要被此利用!?想到此处,我愤恨难平。
“我不可能把殿下交给任何人。尤其是你们的太子殿下!”
说罢我便起身下马欲杀出一条血路!
一行银衣人早已看出了我的心思,带头男子一个手势,这些银衣人便分为了两队,一队与我长刃相向纠缠厮杀,另一队人马便向马车靠近,欲夺取遗体,见此状!我根本顾不得身后劈斩而来的刀剑,转身护住殿下的棺骨,双手死死的禽住马车,今日即便是死在此处,我亦要守在她的身边。
回忆当年他于星辰归去时的一幕,她一身白衣雪绸身批狐袄站在人群之中,矮小的个子却不服输的脸,为了让我看得到她,她立身于马车之上,眼中满身愤恨,她怪我的欺骗,亦怪失望她的信任,她的四儿,身虽假,情却真阿!那几年的失散,我得知公主死讯时的失落,再欲时的欣喜,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她,出现在我面前,我无疑不心动,即便是眼遮雪缎我未认出她时,我依旧心动如潮,曾还怪过自己为何如此见异思迁,仔细想来,并非如此,而是这世上只有一个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心都能认出你。
这一路的坎坷,波折,每一次她虎口脱险,每一次她的盛气凌人,我早已习惯她高傲的姿态凌驾在我面前,我见识过她的温润如水,亦见识过她的娇柔妩媚,每一次,每一天,仿若昨日她还一身女装翩然雪中飞舞,仿若昨日她还一身男装英姿艳艳。
鲜血顺着背部喷涌而下,一刀一刀,湛湿鞋蹋,沁遍脚下的黄沙,我紧紧拉住马车的门框,不肯松手,车内的她,面色安逸,平静如水,美得不似人间方物。
我仿若看见她紫瞳耀世,微笑的望着我,倾国倾城,亦如满月般温润,温暖我全身,模糊之中,我仿若听见她轻声唤我四儿,仿若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仿若听见她低吟。
再一眼,天旋地转,我跌入马车之中,双手环抱紧紧的护住她的棺骨,扑面而来的是昏黄的湖水伴随着沙石激打着马车里的一切,几股强劲的水流交替翻滚击碎了棺骨,她在水中衣袂飞扬,长发犹如蔓草般将我拉近,我将月儿的尸体紧紧拥入怀中,这一刻,葬身于此,我亦是心怀感激,虽未能与你安然一世,但也好过你就此心神俱灭,再也不愿相信这个世界,湖水奔涌窜进心肺,仿若要将我生吞撕裂般得炙热,撕扯着我的身体,伴随着剧烈的痛苦,我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岸上,一群银衣男子负手而立,站了笔直的一排,最中间那个男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倾国容貌,若不是他开口说话,怕是会被人误认为是名女子,长眉入鬓,目色如夜,久久未能把目光从湖面上移开。
刚刚那一幕,在打斗之中,他仿若看见,却又不真实...
那棺骨中并非是个男子,而是身穿月白长裙的女子,颈项上佩着半块月牙玉璧,黑发如丝,面无血色,但纤长的眼睫即使没能睁开双目也能看出她美的如此出神入画,若不是一早就收到消息确定了棺骨中是隐月殿下的尸首,此时很难相信自己看见的那一幕。
她...
隐月殿下...
是女子么?
年幼时曾听闻家中官阶高的长辈描述过千月公主的美艳。
眉如柳,面如玉,长睫似蝶,紫瞳耀世,不似人间能见到的女子,倒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子,但那时千月公主年仅8岁,送往星辰的路上,无数人目睹过她的惊艳,那种过目不忘的美,此生此世怕是再难遇见。
那时我从未相信过,这世间能有美到沁人心脾的女子,若是真的有,那棺骨中的女子就是如此。
“主子,我们这......也算交差了吧?”身形瘦弱声音阴阳怪气的男子说道,语闭,便也顺势摘下面具,那是一双颜色不一的瞳孔,一只黑色,一只绿色。
“羰基...你看见马车棺骨里的人了么?”
“没有,难不成主子认为那不是隐月殿下?”
“不,那是,回去交差吧,就说星辰四殿下不肯交出隐月殿下的尸首,连人带马车一同跃进谭沙湖中了。”
“那主子,我们能确定他们死了么?”
“这湖水之中砂石弥漫堪比淤泥沼泽,别说是死人,即使是活着的人,也上不来。”
“主子,您看清棺骨里的人了么?”
夜微凉低眉沉思着刚刚见到的一幕,心头跌宕难平...
“没看清,但无疑,不然那星辰四殿下没必要这样以死相博。”
“这样也好,国主待人宽厚,太子殿下喜怒无常,要我们夺回隐月殿下的首级想必也是为了刺激国主,这样也算是报了国主对我一家的救命之恩,留了隐月殿下的全尸,只是,这样回去交差,会不会惹得太子殿下的不悦?如果是这样...”话到此处羰基看了一眼夜微凉,便低下头去。
“你不必担忧,回去我自会向太子殿下请罪。”
湖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一行银衣人瞬间手握长刃随时出刀,可湖面只有不断冒出的气泡,只有咕噜咕噜的响声,许久未见其他动静,又过了半刻,湖面飘起一枚绿中透着紫光的半面玉佩,在昏黄的湖水中熠熠生辉,夜微凉飞身而去拿起玉佩仔细端详许久,一声不吭的塞到怀中,转身回到岸上。
“主子!刚刚那道光?”羰基问道。
“听我口令,你们什么都没看到,众人即刻返回映月国都!”
夜微凉带上面具,下意识的抚上刚刚塞进胸口的玉璧,没错,这正是棺骨中女子脖子上带的那枚玉璧。
【第四卷·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