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池去向纪如璟辞行,纪如璟看了他半晌才有些冷淡地道:“我让纪浓给你准备马车。”
苏池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颤抖地问:“纪如璟,你会想我吗?”
纪如璟皱眉看着他,声音十分冷漠:“不会。”整日应付心思多疑的女皇就够糟心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和皇家人纠缠不清,也没有心思和周嘉赐以外的男人玩些情情爱爱的无聊游戏。
纪浓的动作很快,不过半日就备好了马车和路上的吃食,不绿点了得力的侍卫并亲自护送。苏池站在马车旁,看着一旁神色冷淡平静的纪如璟,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纪如璟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门。苏池白了脸,勉强笑了笑和纪浓道了谢,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开始走了,很快就把刘府甩在身后,苏池神色木然地看着随着风微微飘动的窗布,很久都没有出声。
为了安全,一路上走的官道,又是乘的马车,走走停停,近六日才到京中。苏城早得了信带了人在城门口等着,见到苏池一边哭一边又笑。苏池也是又哭又笑,更多的心里是愧疚。出外一趟,他的心已经变了。
“王爷,接到不绿公子的信,说四殿下已到了京中了。”纪浓对着在刘易的院子里随处转悠的纪如璟道。
“这里的事也差不多完了,我们也收拾收拾回去吧。”纪如璟抬起头,远远地看了看京中的方向,“继任的城尉可到了?”
“还在路上呢。”
“这么些日子了,还在路上…”纪如璟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只吩咐道,“你去吩咐收拾收拾吧,我们明日启程回京。”
苏池自回了京中,被女皇叫去又怒又疼地训了一顿,又修养了一两日,觉得恢复了些精气神,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去找了苏城。
苏池生父早逝,苏城一直疼爱这个弟弟,自然高兴地不得了。
但他一直对自己严苛,今日要练的字还没写完,左右苏池也无事,便陪着他在书房写字。
过了半晌,苏池终是有些忍不住地犹豫问道:“大哥,你,喜欢纪如璟什么?”
苏城一怔,抬起头来微笑道:“怎么会问这个?你以前不是不耐我说她的吗?”
苏池手指微颤,僵硬地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我长大了。”
苏城笑意更深,“什么长大了,明明还是个孩子。”
苏池勉强笑着,“是,我在大哥面前永远是个孩子。”
苏城笑笑,想了想又眯眼开口道:“纪如璟这次在临城,没有什么男子接近她吧。”
苏池一僵,全身冰冷不知道该怎么答话,苏城又笑了,“我真糊涂了,你还小,懂什么。左右她不久就要回来了。”
苏池心冷冷,颤着唇又问了一遍:“大哥,你喜欢纪如璟什么?”
喜欢纪如璟什么啊?苏城现出恍惚和向往的神色,唇畔的笑温柔地加深,“那年我落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以为我一定要死了,可是偏偏她救了我。阿池,我从前是知道纪如璟的,那样一个冷漠到让人心惊的人,偏偏比我还惊慌,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仿佛害怕失去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一样。那时候我想,她的内心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后来证明,她确实是。她对周嘉赐,对宋亦南,都予取予求,温柔的不可思议。
苏池怔怔地望着出神的苏城。原来他们是一样的。那时他身处匪窝,那些人粗俗鄙陋,满嘴污言秽语,甚至想要轻薄他。他被绳子缚着,连求死都不能,绝望地想着若被轻薄绝不再苟活。偏偏纪如璟就来了,想也不想就脱下外袍把他包裹着抱起来。明明平日里是那样厌恶他,抱着她的动作却又轻又温柔。明明是寒冰一样的脸孔,他恍惚地看着她,竟只觉得温暖。她眼底通红,有他从来没见过的煞戾和杀气,冷冷地吩咐一个都不留。
他在她怀里缓缓闭上眼。
青流说那之后他连续几日昏昏沉沉,做了几天的噩梦,每次惊醒就哭嚷着喊纪如璟。她便只能整日整夜地在他床头陪着他,他还能躺在床上睡,她就只能用手肘支着头打个盹。等他修养了几日,她已瘦了许多。他终于不再梦魇醒来的那天,纪如璟趴在床头锁着眉睡着,他坐在床头静静看着她,清晰地听到他的心告诉了他答案。他一点一点轻轻凑到她的脸旁,想抚平她皱着的眉,想吻吻她的唇,最终却只是悲凉的笑笑,落下泪来。他在这一刻长大了,如他大哥所期盼的那样,许多事他终于懂了,可是他想,他们都不会开心的。
又勉强和苏城聊了几句,苏池就声称倦了要去休息。
苏城看着苏池渐渐走远,压下心里莫名的烦躁,低头抚了抚身侧的荷包,神色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纪如璟,要回来了啊。
比起上次浩浩荡荡的进城,纪如璟这次只是夜里悄悄的进了城,回了府。吩咐了纪浓几人去休息,纪如璟轻声制止了行礼的几人,进了屋。周嘉赐正安静地睡着,纪如璟脱了外衣中衣,又去暖炉旁烤的身上热热的,才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躺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将周嘉赐搂进怀里,将他的手捂在手里,他自那年春天受了凉,晚上睡觉手脚总是冰凉。周嘉赐眼皮动了动,勉强掀开看了看眼前的人,纪如璟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吵醒你了,我回来了,快睡吧。”周嘉赐闭了眼,又沉沉地睡过去。
周嘉赐早上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趴伏在纪如璟怀里,纪如璟的嘴唇放在他的额头上,霎时脸有些红,小声地喊了她一下,“如璟…”
纪如璟迷蒙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脸红扑扑的周嘉赐,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又将周嘉赐搂得紧了紧,低声笑道:“嘉赐,清晨醒来能见到你真好。”
周嘉赐红着脸咬了咬唇,道:“不是写信说明日回来,怎的昨夜就回来了。”
纪如璟又依恋地闭上眼,“嘉赐,我每一日都盼着能回来,我好想你。只要想到你就在家里,我就想飞回来,哪里等得到明日。”
“谁信。”周嘉赐撇撇嘴嘟囔,嘴角翘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
纪如璟只笑着听着。周嘉赐也老老实实地被她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