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觉得自己很倒霉。好不容易从大哥的管束下溜出来想去执剑天下,半路却和侍卫被一波流民冲散了,只剩下贴身内侍青流。他们两人边走边找寻侍卫,在路上应一伙人相邀同行,哪知他们竟是贼人。他与青流分头逃跑,如今也只剩他自己孤身一人了。
面前的这一伙人也不像好人。说不定和这伙贼人是一伙的。所以他绝对不跟他们走,青流身上有他的腰牌,等到青流找来了,他们就可以去找城尉要求护送了。
纪如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小少年,虽然狼狈也掩不了眉眼间的一抹若隐若现的富贵之气,怕是哪家的小少爷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偷溜出来的吧。
真是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纪如璟冷嗤,眼里也多了一丝嘲弄。
“你嘲笑我?”小少年眼尖地看见,不可置信地问道。
纪如璟懒洋洋地眯了眯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刘易的方向,“那位可是城尉大人,你是哪家的公子?让他送你回去。”
“你…果真是城尉?”小少年迟疑地看着刘易。
刘易应声,眼神微眯锁住小少年,似在思索什么。
男孩被他看得有些不寒而栗,这样的人,他能信任他,把身份告诉他吗?
刘易似乎看出他的犹豫,露出一抹状似和蔼的笑,道:“公子若是不放心,那位可是当朝的小王爷。公子也可以告诉王爷。”
“你是王爷?”少年挑眉,不自觉中带出一抹倨傲,“可有腰牌?”
纪如璟微眯的眼中划过一丝光亮。想必刘易也是看到少年毫不客气的打量眼神才说那句话试探少年的,果然,听到她是王爷也丝毫不惧怕,反而理直气壮地问她有没有腰牌。能在她面前这样做的人,怕是只有皇家人了。
心中了然,纪如璟睨了一眼脸上微讶的的刘易,淡淡答道:“我的腰牌在纪浓身上,他今日并没有跟来。”
“纪浓?你是纪如璟?”少年瞪大眼。
与此同时,刘易觉得心内一块巨石压下,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你知道我?”纪如璟挑眉。可是她并没有见过他,不然也不可能认不出。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大哥每日都是纪如璟怎么了,纪如璟怎么了。他何止知道她纪如璟,就是她家的事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小少年暗自腹诽,看着纪如璟的眼神却多了一丝亲切,这是他大哥喜欢的人,以后也是他大哥嫁的人。
锦衣在轿子里等得不耐烦,掀开帘子喊道:“怎么还不走?”
没有得到答案,纪如璟也不再问,懒洋洋地问兀自想着问题的小少年:“怎么样?现在要不要跟我走?”
少年倨傲地抬起下巴,抹的脏兮兮的脸上现出骄傲的神色,“我要坐轿。”
得寸进尺的小鬼。纪如璟有些厌烦地撇过脸去,淡淡吩咐一声“刘大人,给公子准备轿子”就举步往巷外走去。
少年意料不到,大惊失色地追上前去,“我不要跟她一起,我要跟你一起。”
她没有见过的皇家人,就只有四皇子苏池了吧。
纪如璟淡淡瞥了一眼急步追上来与她同行的少年,又淡淡地转回视线。
刘易看着往前走着的两个身影,眼神沉了下来。
纪浓等在城尉府门外,待纪如璟的身影渐近时连忙迎上来,看到她身旁脏兮兮的少年一愣。少年皱眉看着愣住的纪浓,不满地道:“纪如璟,你这奴才也太笨了。”纪如璟瞥他一眼,又看向纪浓,“纪浓,安置好这位小公子,还有后面轿子里的。”
能跟在纪如璟身边多年,纪浓自然不笨,见这位小少年竟然直呼王爷的名字,便知他身份不凡,遂恭敬地道:“请公子随纪浓移步东厢,纪浓为公子安排住房。”
少年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的背影。原来跟在纪如璟身边多年的纪浓竟是这般瘦弱的一个男子,这样的男子真有那么多手段吗?看起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内侍啊。
纪浓不知也不管少年心中所想。
纪如璟只懒洋洋的吩咐下人备水准备小憩一下,连看也没看身后铁青着脸的刘易一眼。
刘易大步进了书房,坐了半晌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扫到地上。纪如璟?竟然真的是纪如璟!她颤着唇,胸腔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明明是怒气,眼底却颤抖着惊恐。
她不能忘记,五个月前,李方寄来的书信,信上加盖着绝密的火漆。信中李方的语气镇定如常,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大事,但是好几个字收笔处都有颤抖甚至晕开来,她惯来齐整干净的字看来竟一片混乱。她在信上说,刘易,太师打听到陛下派了纪王世女来白马城,按脚力已接近城中,要你我早做准备。
她冷嗤,甚至暗暗嘲笑李方的胆小。她是听过从前纪如璟的一些事,然而在她眼里,纪如璟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干的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事罢了,怎么比得上他们这些在朝中盘根错节摸爬滚打这些年的人。谨慎却漫不经心地处理了些和李方来往的书信和账册,她静静等待着小世女灰溜溜溜回京中的消息。然而!她只等到了李方和太师一众人的锒铛入狱。
她不敢相信。且不说太师,单是李方,在朝中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谨慎?!怎么可能就这样下狱?!李方临狱前让侍卫拼死给她带了一句话:别引起纪如璟的注意,她心思缜密狠毒非你我可比。唇亡齿寒,她隐隐觉得后脊发凉。
而现在,纪如璟竟然就站在她的临城。还是,还是她亲自招惹来的。
刘易狠狠咬住嘴唇,费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把面前的桌子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