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她们在一个小小的早点铺子里坐下，狭小的空间摆满了桌子，人挨着人坐着，店里的小妹高举着装满了生煎包子的盘子在人群中间穿梭，秦琴几乎是用抢的才买来一盘生煎包，她一手端着包子，另一只手拿了好几只碗，挤到她们的桌前，大声地对褚爱莲说：“爱莲，先给姐姐吃，我去买稀饭。”说着，她又挤到门口，手中举着钱，夹在排队的人群里。来到这个城市不过2个多小时，对这个城市别的印象还不清楚，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人多，到处都是人，火车站，公交车，大街上，早点铺子，哪哪都是人，大城市为什么这么多人？怪不得这里的楼会盖的这么高，高的都要耸入云端里去了。
秦琴满身大汗地端了稀饭过来，褚爱莲接过她手中的碗，拿起勺细细地吹凉递到褚爱霞的嘴边，只有拿勺子碰到了嘴唇，褚爱霞才会张嘴，褚爱莲立刻将稀饭倒进去。秦琴一边喝稀饭一边看着爱莲喂姐姐吃饭：“爱莲，姐姐什么时候不会自己吃饭了？”
“很久了，我在县里上高二那年。”爱莲用纸巾擦去姐姐嘴角的稀饭，褚爱霞很瘦，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她的皮肤蜡黄，打皱，其实，她的年龄并不大，今年也不过二十几岁。
“爱莲，你把姐姐带着，你可怎么生活啊？”秦琴的脸上充满了担忧“她好像离不开人，生活都不能自理。”
“本来还好，家里没人了，我把她送到村里的托管所里，那里的照顾的不好，她的情况就越来越严重。”爱莲又一次擦掉姐姐嘴角的稀饭，秦琴无奈的看着她们，当一个人连最基本的活着都不知道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肚子饿了不懂吃饭，冷了不懂穿衣，完全依靠别人的意志活着，如果有一天这个别人感到厌倦，是不是她的生命就无法继续下去。
秦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这个连自己活下去都很难的城市里，她不知道褚爱莲带着这样一个姐姐能如何生存下去，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她和褚爱莲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初中同学，她了解她，褚爱莲一定不会放弃她的姐姐，秦琴的学历没爱莲高，只念过初中，但是最基本做人的道理她知道，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抛弃自己的亲人。
吃完了早饭，秦琴带着她们打出租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原来以为，这个城市的楼都是那么高那么漂亮的，却还不知道，在这个华丽的城市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一群低矮的小二楼，倚着边上高档的小区，显得更加破烂不堪。
秦琴提着爱莲的大包，推开栅栏的门，走进了院子，她指着楼上对爱莲说：“爱莲，我就住楼上，第三个房间，是这层楼里最大的一间。”爱莲抬头往楼上看去，这是一个自己盖的小二楼，房子连漆都没刷，大概就是为了出租，后来，爱莲才知道，这个地方叫做城中村，因为拆迁的各种问题，这个小小的村子被保留下来了，如果从高处往下看，四周都是花园一样的高档小区，只有这一块地方，就好像一匹绸缎上拿粗布打了一块补丁那样刺眼。
院子里晒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和床单，一个老太太坐在楼下堂屋的门口择菜，看见她们进来，眯着昏花的眼睛盯着她们。在楼梯口停下，爱莲蹲下来，把姐姐的两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熟练地背起来，跟着秦琴往楼上走去，顺着油漆斑驳的栏杆往里走，最里面的一间就是秦琴租住的房间。
打开了门，爱莲见识了秦琴所说的那个最大的房间，里面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简易的柜子，墙上的白色的墙粉都掉了一半，还有一半的墙上糊满了花花绿绿的纸。
爱莲看看脚边的几个大包，站在门口没有挪步，这么狭小的房间，如何再能容下她和姐姐？秦琴见她钉在门口，用手拽拽她：“怎么了啊，进去啊！”
爱莲为难地看着秦琴，她没想到已经到这个大城市里这么久的秦琴还住在这样的地方，看来，大城市没有她想像的这么容易生存，秦琴说的没错，她就这么带着姐姐过来是不是太草率了，首先住就是一个问题。
秦琴看出了她的迟疑，她用力地把爱莲的包拽进来，又从床底下拉出一张折叠床，和那张床放在一起，她指着摆好的床对爱莲说：“你看，我早就准备好了，白天这个床可以收起来，睡的时候再拿出来就可以了，我晚上上班，夜里才回来。”
“上什么班是晚上上的？”爱莲疑惑地问，秦琴笑着用手在她面前划了一下：“别乱想，晚上带你过去看看好吗？不如就在我上班的地方上班好了，白天你可以照顾姐姐。”
爱莲还没想这么多，秦琴已经把姐姐推了进来，她不由分说地把爱莲的包塞进了柜子里，爱莲感激的跟她笑笑，其实她除了这里，实在也没有地方可去。
楼上没有厕所，上厕所要到楼下去，房间里连电视都没有，只有一个水瓶，也不能做饭，秦琴说每次借房东的厨房做饭都要看这家房东的媳妇的脸色，久而久之也就不做了，有时候交点伙食费在房东家吃，更多的时候自己随便吃点什么。
“这过的什么日子呢？不能租更好的房子吗？”爱莲用手擦拭了一下桌子，一手的灰。
“知道好一点的房子有多贵吗，每月工资就那么多钱，还要买衣服，买化妆品。”
爱莲知道秦琴每月还要寄钱回家，压力确实很大，她想想就没作声了。
来到城市的第一顿晚饭，秦琴坚持要带她们去街口的小饭馆，走在路上，已经六点多钟了，天还是亮的，各种招牌和霓虹灯也点亮了，晚霞和绚烂的灯光辉映成一种奇异的景色，在爱莲的眼中，城市和县城是有天壤之别的，她们所在的这个城中村，马路的对面就是繁华热闹的大街，她们被这条马路与这个城市隔开了。
从早晨到黄昏，褚爱莲和姐姐已经在这个城市里呆了12个小时了，在火车上憧憬了无数次的场景，居然一个都对不上，只有无数个没想到，陌生的模糊的未来在未知的地方等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