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我会写这篇后记。刚开始写这部小说时,我也没想到会以决定戒酒作为结尾。以前甚至连尝试戒酒都是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是荒谬可笑的。还在酒吧工作时,酗酒的毛病在我坐在擦亮的桌子旁边陪着顾客时,就已经生根发芽了,随后跟随着我离开了酒吧,甚至在我发誓永远不再做陪酒女郎之后,还一直陪着我,因此,酗酒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习惯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然而,写这篇回忆录强迫我去面对自己这种毁灭性行为的循环往复,强迫我从刚开始准备的更深一层来理解自己。虽然我写这些章节都是用第一人称,但我常常觉得我描写的那个在东京市游荡的醉醺醺的女孩,那些虚假的约会,那完全不是我的生活。她是个轻率鲁莽的女孩,有着自我毁灭的倾向,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如果她不尽快克制自己,还继续过度饮酒的话,注定要毁了自己。
我再也不会写类似这样的书了,这就是我第一遍草稿一完成就去参加了“嗜酒者互诫协会”(AA)的原因吧。
我本应该能想到这样的情形:一群女人聚集在“嗜酒者互诫协会”东京分会,就好像是来参加“前陪酒女郎会议”。在恢复期间,我遇到了各个时期在东京酒吧工作的陪酒女郎,有20世纪70年代的,有泡沫经济时期的80年代的,有经济大萧条时期的90年代的,也有近十年内的。有了大家的亲身经历作为素材,我们的小团队能轻松地选择更好的故事情节,来反映东京市过去四十年来的文化历史和发展。
“对于一个嗜酒如命又逃避现实的人,我能为他提供的最糟糕的环境,”某次聚会后,一个在泡沫经济时期在酒吧工作过的女人说道,“无疑,应该是个陪酒女郎酒吧。”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诚恳地说道。
读完我写的回忆录,从文章的字里行间勉强能看出我的影子,我决定戒酒了。然而,我越是保持清醒,就越意识到那些章节中的陌生女孩就是我自己。并且,她受到了伤害,还很愤怒。我也很清楚,如果我还是继续喝醉,循环往复地放纵自己后又无名地愧疚,无数次勃然大怒后又低头认错,我将永远弄不清她愤怒的缘由。
到现在,我依旧很怀念酒精的味道,怀念那种能让我放纵沉醉的感觉。或许我仍然向往酒醉的感觉,就好像女孩仍然留恋曾经欺骗过她的前男友。我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然而没有酒的日子让人那么孤独无助,时常让我感到恐慌。
“我担心自己戒酒后,会由于过于清醒而无聊致死。”我喝着咖啡,和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说着我的想法。她叫佐薇,是我在聚会上认识的。
“更令人厌烦的是,”她笑了笑说,“你继续酗酒,还一次又一次地犯同样的错误。”
“你说得对,”我承认她说出了我心里的自相矛盾,“可是,我应该怎么打发闲暇时间呢?”
对于我来说,让自己处于清醒的状态包含着不确定因素,可能这就是让我最恐惧的地方。这种感觉就好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文字处理机上的空白页面,对接下来要写的内容却没有一丝灵感。戒掉酒瘾给我留出了大把大把的空余时间,不仅仅是现在乃至将来,我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所以现在,我只能满足于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泰然处之。
没有了酗酒对我性格的影响,我坚信以后的生活里不会再有入店行窃,不会有因喝酒认识的朋友,不会再有无意义的性关系,不会再自残,不会和顾客有肢体冲突,不会和我最爱的人尖叫争吵,不会吐血,不会经不住诱惑回到陪酒女郎的世界里。这些足以让我暂时以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
“我知道你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折,一时想要适应很难,”佐薇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不过你要相信:一切都会比你想象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