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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思的开学没有什么大准备的。首先是不用考虑经费问题,书学费是学校的,粮食、伙食是学校供应的。家里只要给点零用钱,父亲为他准备了五元人民币。其次是服装。穷人家孩子外出只求衣服干干净净不破破烂烂的,没有补丁就行了。一思的衣服都有补丁。母亲想为他做一套新衣服,可是父亲说:“姐弟两一起开学,念高中的要几十元钱,能省的就尽量省一些。”母亲无奈,就将老三的衣服里挑选两件虽然很旧可还没有补丁的衣服给一思。一思的旧鞋实在是不能再穿了,前面有破洞,后边没有鞋跟,父亲为他买了一双解放鞋。棉被虽然小了一点,也盖了好多年,但看上去还行。准备了一天。1965年8月29日下午父亲送他上学。

师范学校离一思家有七十多里。除了乘轮船就是两腿跑。就是乘轮船也要跑上二十里路才能到双港码头乘,而且是早上6点半钟上船,一天只有一个班次。下午五点钟再返回到码头。如果一思早上从家里出发赶乘轮船,夜里两点钟就要起身赶路,中途还有一道渡船要过,夜里无人摆渡。乘轮船的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步行,可是一思是新生开学,背包行李多,背着步行七十多里,人力吃不消。只有头一天晚上到双港附近过夜,第二天再赶轮船。一思和父亲是晚上赶到离双港轮船码头六七里远的父亲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李庄小学过夜,第二天早6点半钟上了轮船。

轮船在宽阔的射阳河心开足了马力行驶,清清的平静的河面激起了汹涌的浪涛扑向了两岸。河西边的大片大片的芦苇一排排地倒向一边,算是对汹涌的浪涛的屈服,也算是对于浪涛的抗击,浪涛一过,它们又重新站立在原来位置上履行着它们的职责——河道的卫士。浪涛涌向河东岸,东岸没有芦苇护堤,岸边溅起几尺高的浪花,河岸边坑坑洼洼,高高低低,都是浪涛的杰作。浪涛涌向在河里自由自在游戏觅食的鸭子,它们扑打着翅膀,有的腾空跃出过几丈远才落下,有的双爪踩着水面,拍着翅膀走了好两丈远。一思静坐在船舱里,望着舱外的景色。他在想:人生于社会之中就像芦苇生于河边,就像鸭子生活在水面,社会有任何一点点的运动,动荡,就像河里起了浪涛对芦苇、鸭子影响一样,影响到每一个人。人们几年前之所以贫穷贫困到那样的程度,完全是社会上“三风”掀起的浪涛冲撞的恶果。“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跃进风,“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粮食亩产万斤才称心”的浮夸风,“拆灶砸锅,人人都吃大食堂”的共产风,三风掀起了千层浪,冲走了大量大量的生活资料,浪费了大量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人们被赶在了浪尖上生活、穿不裹衣,食不饱肚。中央政府紧刹三风,纠正错误,很快风平浪静,人们也从麻木昏沉中清醒过来,在日子的道路上迈步前行。才迈出几步,人们近两年的生活有了明显改变,衣服上的补丁少了,饭也能吃饱一点了。但愿以后年年没有风没有浪,让人们平平静静、平平安安的在生活大道上一年一年愉快地走下去。一思看着浪涛想着社会、生活、有点入迷。突然听到父亲喊他“快下船了,赶快拿好东西。”一思这才赶紧拿上东西和父亲一起下船。已经是中午了,他们在街上吃了中饭,下午一点半钟到师范学校教务处报到。学校给了他们一张表格,让他们去县医院体检。体检用不了一个小时,父子俩就又回到教务处,教务主任看了体检表,拿出注册簿,让一思自己填写。并叫他到班主任王喜才老师那里报名,让班主任安排宿舍,发放学习用品。父亲是下午4点走的,一思住进宿舍,开始了师范学校的生活。

师范学校位于县城北头,不足二三十米宽的石子公路横躺在校门前,这道路是县城往市城的主干D县城向北的几个县要去市城,也必走这条路,车水马龙,可以说路面是超负荷地利用。高高大大的门楼离公路边只有六七米。一进门是一条十米宽的立砖铺的大路。路两边是修剪整齐,树枝叉排行有序的高大的梧桐树。树荫完全罩住了路。离校门30米的地方一幢三层的楼房与校门楼互为呼应,凸显部局的和谐。这是学校的图书楼,南北坐向。南北各有一条立砖铺的5米宽的道路,将学校分成三大块。南边的一块是大操场,中间一块也就是三层楼后边的一块是教学区,北边一块是宿舍区。除了活动区,每个区域都有几排平房,每排是12间,粉刷亮白,排列整齐,就像几条白面大卷子排列那样。

王喜才是许一思的班主任,瘦瘦的,肤色微微黑的,不高不矮的青年人,平易近人,学生在他面前不受什么拘束,可以无语不谈。班主任找了一思两次,了解家庭状况,父母做什么?兄弟姐妹几个?各做什么?自己进师范学校有什么想法?需要老师什么帮助?许一思真实地讲了老师所要了解的东西,说到来师范学校有什么想法时他说:“我认为自己不适合做教师,因为我个头小,没有好的形象。同时我的字很不好,很丑。一个老师没有好的字样,会误人子弟的。我填报这个志愿,只是想让自己有书念。等自己毕业了,可能有其他出路。”王老师开导他:“你现在个子小,等三年毕业了,你就是大个子了,你是晚长型的。字不好,完全可以练好。别说三年了,只要你注意练一年,字肯定拿得出手。这两点你要有信心。我们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基本上是定向分配,做小学教师。”许一思态度比较坚决地说:“我会注意练字的,但我不做小学教师,要做,我也要做中学教师。”王老师没有否定他,而是鼓励他说:“有志向很好。中学教师的学历要求高,最低也要大专学历。你现在好好学习,打好基础,毕业了,再深造完全可以成为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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