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多尔衮如约把她带出树林,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丛巨箭。而箭丛中似乎躺着一个人。
海兰珠拔腿往回跑,一条鞭子忽然卷住她的腰,把她拉了回去。
多尔衮握着鞭子,朝着她视线躲闪的方向看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丢了鞭子,焦急地跑向箭丛。
而海兰珠耷拉着脑袋,正在思索着如何解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事实只不过是,看到有箭射下来,她丢下他,义无反顾地逃了。这样也有罪吗?
“你知道的,对不对?”多尔衮风一样地跑回来,严肃而低沉地逼问,“否则不会这么害怕,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手足兄弟!海兰珠默默赞叹。
海兰珠提起一口气,抬头时却见他手里提着一只靴子,对,只是一只靴子,而不是一条腿或者一只脚。
躺在厉箭下的只是他的靴子!海兰珠分明想笑,但是却哭了起来。
“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哭什么?”多尔衮一下子没了脾气,有些不知所错。
“啊呀,又是哪个吃了熊胆的,敢欺负我们的海格格?”这时候,苏麻手里提着一只大铜勺冲上来。
“总算有一个会说话得了,带我去见八嫂。”
“你……”苏麻只东倒西歪地挥了两下,便变成了结巴,“十四爷,怎么是你?”
多尔衮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八嫂呢?”
“噢,四贝勒受伤了,四福晋正在照顾呢?”
原来皇太极只是受伤,海兰珠忽然笑了,还好、还好……
周围的人渐渐聚拢而来,指着她议论纷纷,因为在旁人的眼里,她就是在幸灾乐祸。
不知道这样的话传到帐篷里,被皇太极听到,又会作何感想?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皇太极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帐子外的流言蜚语。
哲哲半蹲着,那双手仍然托住他的脚:“爷,还疼吗?”
一只闭目的皇太极豁然睁开眼睛,额头上的毛巾落到地上,他的眉头仍然紧皱如同一把谁也打不开的锁:“人呢?怎么还没打听到消息?那个汉人姑娘到底被谁绑走了?”
哲哲捡起地上的毛巾,挂到脸盆架子上,又从冷水盆里捏了一条新的。
“爷,您糊涂了,玉儿是我们科尔沁的格格,什么时候成汉人姑娘了?”她想重新为他敷上新的毛巾,却总是被他轻轻推开,他按着头,嘴里总是不停地重复着:“玉儿、玉儿,她是玉儿?”
哲哲仍旧微笑,只是手里的毛巾被捏得干透了,他不得不重新泡水。
皇太极清醒了些,低声道:“这些琐事事交给下人吧。”
平常听来是关心的嘱托,今天却透着不耐烦。
“您要去哪儿?”见皇太极站起来,她连忙去扶。
“救人。”干裂的嘴唇清晰地突出两个字。
“不行,您受伤了。”
他的眼睛里仍旧充满阴霾,只是神色更加暗淡,嘴唇发白,额头沁着汗。
“我没事。”他朝着自己的福晋微笑,却只给人苍白冷漠的印象,“玉儿是你最疼爱的侄女,我去救她。”那语气温柔地能蛊惑人心,而那笑容是没有温度的。
“不行,您受伤了。”哲哲仍然坚持。
“她救过我的命。”他低声呢喃,神情惘然,浮现在脑海的仍旧是那个执着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汉人姑娘。
“不行,您受伤了。”哲哲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仍旧自顾自说着,没有再看她:“我承诺过一定会去找她,大丈夫说的话比金子更真。”
“好……”哲哲凝视着他,看到了他眼中无法阻挡的决心,凄然一笑,终于无力地垂手,“您去吧。”
做他的女人必须要顺承他的心意,就像天下间所有做妻子一样。
可是当皇太极走到帐篷口时,忽然听到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惊讶地回头;“哲哲,你干什么?”
哲哲吃力地用双手托住宝剑:“贝勒爷,我的忠心和账外的将士是一样的,我们都不愿意您去冒险,可是您如果执意,我不拦不住你,我只能杀掉我的忠心,还请贝勒爷在我死后将我的逃出来看看。”
“哲哲……”深沉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出一丝震惊,他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贝勒爷,如果以后我也被绑走了,请您不要为我浪费一兵一卒。”
皇太极甩甩头,跨过去将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仿佛只有这样终于让头脑清醒了些。
“哲哲……”他走过来,缓缓握住她的手,“谢谢你……”除了感谢,似乎仍然有话未说出口,他手中的手里慢慢移到了剑柄上,哲哲也很想知道,如果不是多尔衮突然闯进来,他会不会一意孤行?
“八哥,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多尔衮急匆匆进来,四下扫视一番,愤怒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可恶,是哪个小贼,看我不把他切成十八块。”他说话的时候,皇太极已经迅速地夺下哲哲手中的剑。
“我没事。”皇太极握着简,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袭击我的人还没有抓到。”
“八哥,玉格格呢?”多尔衮年少的脸上忽然端出了深沉的担忧。
“她被人绑走了,你很关心她?”皇太极微微一笑,略带深意,回答得有些冷淡,“现在还没有消息。”
话音刚落,纳各布疾步走来:“禀报四贝勒,我们在箭丛中搜出了这个。”说着举起双手,掌心托着一块黄布,皇太极不经意地扫视过男子的脸,冷笑:“酒醒了。”
纳各布浑身一颤,把腰弯得更低:“属下昨夜酒醉,冒犯了玉格格,愿意将功折罪。”
皇太极微微一笑:“我也想给你这个机会。”说着抖开了他手中的黄布。
站在他身后的哲哲脱口惊呼:“我见过这个图案,是在……”哲哲按着脑袋。
“是在额娘的宫里。”皇太极轻叹,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是的。”哲哲肯定地点头,再看丈夫时候,却只看到一个冷冷的背影,她无从揣摩他的神色,只觉得那背影落寞而忧伤。
“难道是叶赫族人?”皇太极皱紧眉头,喃喃低语,“还有谁呢?”
“贝勒爷,不好了,您快出来看看。”
皇太极攥着布条,疾步走出去,来到箭丛附近,亲眼看着那些居箭被放在车上运走,顺着一个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盯着那几个坑洞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奇……”还未说完,他浑身一震,把这几个坑洞接起来,赫然是一串文字,皇太极略过去,最后看到一个名字——南楚。
怎么可能是他——一个死去多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