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似是在哀悼一般,绵延不绝。哪怕下到了晚上也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直至后半夜。
月儿缩在自己的被窝里,眉头却是皱紧,呼吸一会儿深一会儿浅,并不稳定。整个人陷入梦境而无法出逃。
梦中,时光倒流,她回到了十四岁,再次进入了那个她原以为终身都不会回忆起的地方——少管所。
仿佛是在惩戒她一般,记忆中的场景一一再现。她不想见到的人、不想经历的事情再次发生,每一桩都足以把她这根稻草给直接压断。
最后..又到了当年的那一天。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日子。
梦里的月儿被人制住,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般。她眼睁睁瞧着茜茜在所长的办公室内与少管所的狱卒争执、推搡、抗议。她被那些人推到窗边,最后在激烈的反抗中撞到窗口,失足落下。
她震惊了、愤怒了,发了疯似的挣脱开束缚,推开了那些虚伪的人,逃出办公室,往楼下狂奔着,耳边还有那些人大喊地声音。
她跑到一楼,站在大厅,看见那在门前空地上躺着的人,跑了过去。
雨很大,也很吵,她映入眼中的是茜茜躺在血泊抽搐的模样。
她的四肢因坠落而变形,血液不断从后脑溢出,在这水泥地上流淌。雨水稀释了它,却也将它冲的遍地都是,被稀释过的血水向四方延伸,淌到空桐悦的脚边。
月儿开口,却发不出一个音,只能站在那无声的落泪,整个身子都因这场景而被吓得僵住了。就像是当年的她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重演,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茜茜做错了什么?!!!
如果这是梦,能不能现在就醒过来,好不好!
这时那只已经弯曲变形的手忽然伸过来一把拽住了月儿的脚,原本已断气的人抬起头,睁大了眼,猩红着眸子望向空桐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我好恨啊~我把你当朋友,你却见死不救,我好恨你啊~!”说着便直接扑了上来。
……
空桐悦惊醒,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可当她逐渐明白这是梦后,看着屋里的黑暗,又联想起梦中那件事、那个人,心里没来由的压抑,像是又回到了刚从少管所出来的那段日子。
想到茜茜,月儿眼眶红了,缩起身子,抱着膝盖,低下头,小声啜泣。这眼泪里有难过,更有后悔。
在这夜里,不知为何有些凄凉。
坚野听见有动静,以为是空桐悦半夜玩手机不睡,又抽风了。
抬起头看向空桐悦那边,不满的念了句:“大晚上的,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问了,却没得到回复,只听见黑暗里那断断续续连着气声的小声哭泣,坚野意识到空桐悦的不对头。
“空桐悦..”他开了台灯,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月儿的床前,轻声唤着。
空桐悦抬起头,哭出了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对不起..茜茜..”
月儿这副模样,看的坚野心发慌。
“你又做噩梦了。”
“不是..不是的..”月儿用手抹着眼泪,摇着头,哭泣不止,“不是梦,是真的..都是真的。”茜茜一定在恨她,恨她当时没能帮她,让她死于非命。
坚野是最不会哄人的,尤其不晓得如何哄哭了的人。唯有在她旁边坐下来,扶着她肩膀,搂进怀。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语气平缓而柔的开口:“不论真的还是假的,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可是都是我的错..”月儿还是不住地抽泣,深陷过往,无法抽离,更无法自我解脱。
坚野搂紧了她,眼中的心疼表露无遗:“错的未必是你,即便真是你,那错便错了,错了又怎样?”一个错使得她夜不能寐,夜半惊醒掩面痛哭,怕是已成了心结,愧疚至极。
坚野不知她经历了什么,更想知晓她的过去。可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他现在需要做的事,就只是安抚她这一件而已。
“你不懂..那是茜茜,是一条人命啊..”那是她在少管所里唯一的光亮..那缕光亮却在她眼前陨落,她却无法改变一切,那种绝望不是谁都能了解的。
“我确实不知那代表了什么,但我会试着去了解,最起码能让我晓得..在你难过时,为了安慰你该说些什么。”他能为她做的不多,也就如此了。
月儿听着眼泪却是更多了。
“我就是个祸害..”害自己也害别人。
“我管你是什么,总之你是你便好,其他的,不用管,有我。”
……
本就是梦中惊醒,还带着困意,于是哭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月儿靠着千年冰山,也就这么睡着了。
将她重新放回床上躺着,坚野目光盯着她,盯得紧紧的,不敢有一分一秒钟的懈怠,唯恐她再梦噩梦,恐惧而不敢眠。
靠坐在她的床头,他就这么一直守着她。他想,若她再做噩梦,最起码醒来时还有他在身旁陪着,没那么孤寂,也能缓解些恐惧或难过。
只是他这一守,就守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