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柯凡按门铃,虽然声音短促得犹如出现幻听,但是莞尔的耳畔还是清晰接收到那声音带来的颤动感,它的出现干扰了莞尔的正常思维。就在这时,门铃好像电池耗尽,突然失效,声音戛然而止。走到门前的莞尔,装作没听见,带着一阵轻松再次回到卧室。小小的卧室里有一张双人床,它占去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一多,令她无法忽视。床单是肉粉色的芙蓉图案棉纺布,中间的图案有点皱褶,流露几分凌乱,就是那一份凌乱感,让莞尔在短促的门铃声中,内心变得再一次慌乱起来。半小时前,浩森送她到楼下,说不放心她,想看看她住的公寓值不值得她买。她心中涌动一阵暖流。她想,在结束一段长达七年的恋人关系后,她的某部分已经留在他的心里。或许,他们都需要时间去和那部分告别。上了楼后,浩森的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莞尔的住处比从前那个楼道又脏又乱,年代已旧的民居楼好多了,他在宽慰中感到失落。走进门,莞尔见他并没有即刻离去的意思,只好请他进来坐坐。浩森暗自窃喜,看来她是孤身一人住。
一走进房间,浩森抬起仅存的左手扳过莞尔的头,一阵亲吻。他技巧娴熟,带着轻车熟路,势要瓦解莞尔身上所有的武装。还没回过神来,莞尔感觉一股熟悉的气味夹裹着一阵热浪,席卷了她。在莞尔犹豫的时候,浩森撩开了她的外衣,面对熟悉的,带着男性荷尔蒙兴奋的目光,莞尔脸上呈现少女般的羞涩和胆怯。她想起第一次赤身在浩森面前,他眼里藏不住的欣赏和贪婪,突然觉得荒唐,一切就像在做梦。客厅不大,浩森一只手拥着她,将她引到卧室。一看见床,莞尔的身心,犹如站在悬崖,有种向下坠落的感觉。浩森的身体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停在了床前面。莞尔赶紧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哪知,浩森并没有再强迫她。只是忽地,仰面倒在床上,举起半只空荡荡的袖子,带着沮丧的口吻说道:“莞尔,我多么想一把把你抱到床上,揉碎。可是我没办法,我无能为力,其实你也害怕承认这一点,我们无法回到过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已经不完整了。”浩森再次提到分手的问题,言辞却没有从前的犀利,而是带着一股伤感。分手已经两个月了,他内心的失意和失落还没有消散。
“浩森,不是这样的,我们的关系就像在跳舞,音乐也许还没停下来,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当初的和谐和默契了,不是吗?”就是这个短促的门铃声,将莞尔带回刚才的那段时空,她以为浩森折回来,要继续完成刚才未完的事;抑或为刚才的莽撞向她道歉。她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再看到他,她害怕听从身体的指令,最终会将仅仅剩下的那部分给埋葬了;如果不相爱了,身体的出轨就是对自己的背叛,对感情的亵渎。在那一刻,她想到了柯凡,他们的争吵,暴露的不仅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危机,还有混杂甜蜜、嫉妒、患得患失情绪的恋人关系。当时的情形就像过山车一样在莞尔脑海里走了一遍,她决定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他们之间需要沟通。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这天晚上,莞尔又开始失眠了,等她好不容易睡过去,手机铃声响了。那时,她的身体正在梦中和柯凡交织在一起,她又梦见古城那个绮丽的夜晚。当她迷迷糊糊地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位女人的声音,她要莞尔今天下午去一个庭审现场,并将时间和地址告诉了她。莞尔惊讶,还没有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断了。
放下电话,莞尔上了洗手间,在马桶哗哗的流水中,她彻底醒了过来,突然想起浩森昨天来找她的情景。中午,她正在新单位楼下的餐厅吃饭,浩森打来电话说好久不见了,晚上约她一起吃个饭。末了又道:“分手后,也可以做朋友,不是吗?”正是这句话说到莞尔心坎里去了,她不希望一对曾经亲密的恋人分手后像一对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毕竟他们之间不存在单方面的辜负和亏欠,一笔感情账差不多算扯平了。那晚吃饭,浩森在说到自己前段时间接了一个新案子时,感慨这个世界很小。当时,莞尔没有多想,只是和他聊起自己打算购买二手房的事。浩森是律师,对房产行业很关注。前一阵,报纸上呼吁中国律师的分类时代到来,浩森想倘若真要按业务为标准来分类,他希望自己是一名商务律师,承接的都是与商业经济有关的业务。他是一个矛盾的男人。他可以像女人迷恋珠宝一样,迷恋财富在自己手上增长的拥有感;却又会感情用事,揽过一些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经济效益的案件。比如两年前对艾玛的朋友;两年后,对一个并不熟悉的女人。他想他之所以接下这个案件,并非仅仅是感觉到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