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森的父母回湖南后,在浩森的恳求下,莞尔提着一只手提箱,五味杂陈地回到当初逃逸的地方。晚上,莞尔给浩森放洗澡水,见他裹着浴巾进洗手间,便起身准备离去,哪知道浩森唤她,请她帮他沐浴。不容莞尔置疑,浩森顾自褪去浴巾,赤条条的身体,带着几分匀称的瘦削。唯有光秃秃的半支胳膊,像是一棵健硕的树,被人硬生生折断一条枝蔓,流露惹眼的突兀感和黯然的萧索。浩森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神态流露若无其事的漫不经心,眼神却闪过莫名的神采,带着几分暧昧的暗示。莞尔装着不懂,象征性地挤出几滴沐浴液,蜻蜓点水地往浩森身上擦拭,嘴里鼓励浩森:“你没问题的,不要丧失自信心。”“莞尔,我爱你。我还有资格说这句话吗?”浩森眼神流露几分深情,用自己仅存的左手拉起莞尔的手说道。见莞尔神情恍惚,便贴近身,去解开她的衣扣,将湿漉漉的手伸了进去。莞尔突然叫道“不,不”,脸色有些惊慌,身体却如胶片定格在某个瞬间。
随着身体的迭进,莞尔的眼角如泉眼,淌出一滴滴莫名的清泪来,她在那一刻居然想起在香格里拉的那一夜。想起那段和夜色一般绮丽的情爱;想起那个叫做柯凡的男人风尘仆仆地来看她,给她爱的力量和生活勇气。自那次在开庭的日子,主动在浩森面前宽衣解带后,莞尔没法再和浩森赤裸相对。她发觉自己在情爱游戏中那短暂的快感,抵不住许久的失落。诗人徐志摩曾告诉世人:“爱的出发点不一定是身体,但爱到了身体就到了顶点。”在浩森的身上,莞尔已经没有顶点的感觉。缘由,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两个男人,身体也无法同时接纳两个男人。事后,她一个人待在洗手间淋浴,一想到柯凡,内心难以抑制的愧疚感,如雾腾腾的水蒸气般萦绕在她的周围。心乔来访的晚上,莞尔下班后,再也没有回到浩森的家。鬼使神差中,她走进西城区一条窄窄的胡同时,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柯凡的心理诊所。北京,在北漂族眼里,摩天大楼和宽阔的马路,那些透着硬朗气息、带着钢筋水泥质感的城市文明,是容易跨越的。
在这里学习、工作、生存,便能很快融进这座城市森林。可那些令他们亲切的,甚至能牵动血脉里根族情愫的胡同、大院、天井,却难以融入进去。站在斑驳的灰墙和铜门前,莞尔感觉自己和柯凡隔着的岂止是地域差异铸就的人文背景,他们之间刚开始,就已经注定即将渐行渐远。她踌躇了一下,正准备离去,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耳畔传来那首《心中的日月》。莞尔的心不禁为之一荡,这个手机铃声是专为柯凡设置的,她站在他的门前,竟然收到他发的短信:“在哪里?还好吗?”“不太好,你好吗?”“我还是老样子,听说你要结婚了,考虑清楚了吗?婚姻不是儿戏,首先要对自己负责。”“这个世界就是很怪的,我想嫁的人未必娶我,娶我的人未必是我想嫁的。”“无论娶还是嫁,取决于心。心是人生中最难以突破的局限,很多人因为莫名的烦恼而耽误了大事,因莫名的怨恨让自己的生活处于怨恨之中。”“你怎么知道是莫名的?如果你了解,何需多言。如果你不了解,何必妄语。
”“一小沙弥问僧璨:师父,你一直讲佛心,请问什么样的心才是佛心?僧璨反问他:你现在的心是什么心呢?我现在没有心。你都没有心,佛怎么会有心呢?沙弥想不明白,便问僧璨:愿师父赐我解脱法门。僧璨又问:是谁绑缚你呢?无人绑!僧璨哈哈大笑:既然无人绑你,你求解脱干吗?”“你的手指头酸了吗?你修的到底是心理学还是佛学啊?”莞尔的心像被人拿着大头针轻轻触动了一下。“我只是和你谈心,何必理会是哪门学科。”“既然没有心,还谈何心呢?”“有慧根。如果你真的没心,烦恼又是从何而来呢?”表面上,柯凡在和莞尔聊禅谈心,实际上,他是在借机规劝她无论做什么决定,不要将自己捆绑了,希望她不受任何人的干扰,听从内心的安排,为自己做主。“我的烦恼是认识某人太晚,某人的身上背着重重的壳。”“你骂某人是乌龟,你知道乌龟也会疼吗?”看到这儿,莞尔不由得拨通了柯凡的电话,突然,她隐约听到熟悉的音乐铃声,她不由地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音乐铃声竟然是从门里传出的。“莞尔,我是柯某人。”听筒传来柯凡浑厚的声音,莞尔随即看了看四周,感觉声音的主人近在咫尺。一阵惊喜,莞尔屏住心神,不由自主地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