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沮丧地靠在沙发上,发呆地看着墙上的欧式挂钟。细细的秒针带着节奏感的声音,行走在空洞的遐想和幻觉中。她想,没有比时间更能检验等待的漫长。终于莞尔的手机响了,传来心乔的略带低沉的声音:“莞尔,还没有浩森的消息吗?”“我没有他朋友的电话,连他湖南家人的电话也没有。心乔,我才发现如果浩森是个骗子,或者有意在我面前消失,我找他是徒劳的。”说到这儿,莞尔鼻子发酸,委屈的情绪就像嗅到异味的小生灵,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你对浩森有多少了解?让我们撇开出事的猜想,如果是其他,也许从最近他的表现能看出一些端倪。”在心乔的点拨下,莞尔就像走在狭窄昏暗的胡同,拾起一把手电筒,试图聚合记忆的光,去寻找蛛丝马迹。八月的一个周末,浩森从北京回到重庆,站在南山最高处——大金鹰观景台,俯视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的美丽城市,用激情的言语和深情的吻击中了莞尔的浪漫心思。沉醉在眩晕的爱情中的莞尔,自此脱离长辈庇佑下的舒适生活,来到了举目无亲的北京。
从阴雨湿润的重庆到骄阳干燥的北京,莞尔要克服的不只是天气带来的不适。这四年间,她和浩森相亲相爱,共同奋斗,共同憧憬爱情和面包双丰收,然后携手周游世界。即使清贫的日子,两人间也很少红脸,偶尔拌嘴,通常都是浩森首先缴械投降。但是最近这一年来,当莞尔穿着性感的睡衣,喷着诱人的香水,出现在浩森面前,他的眼神俨然褪去热恋时期的光彩和温度,手指和身体仿佛只是男性荷尔蒙在发挥作用。而那些曾经流淌在她耳边动人的情话,就像丢失瓶盖的香水,馨香逐渐散去,失去销魂的魔力。有一次,莞尔带着小小的嗔怪,问浩森是不是不爱她了,她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他却再没求婚。她开始气恼他,犹如逃票上车,根本没想过要补票。不知不觉中,她从一个不想被婚姻束缚的潮女变成了担心被榨尽青春资本,沦落到剩女行列的恨嫁女。浩森的眼神变得深邃,嘴角流露淡淡的微笑,避重就轻地说:“莞尔,现在不是很好吗?在一起,比我爱你三个字,更能代表男人对女人的诚意。”浩森的嘴里吐出耳熟的话语,半晌莞尔才回过神来,这句话心乔曾说过。
他拿她好友的话来搪塞他,她却不知道怎么回敬他。一个是律师,一个是未来的心理师,在语言上他们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心乔,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一位情感专家的话。大意是男女关系就像小孩子玩跷跷板一样,总有人会占上风。我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跷跷板矮的那头了。”“占上风只是一种心理暗示,那是因为你内心很害怕失去浩森。”作为未来的心理师,心乔对这句话有自己的见解:“爱情有时候的确像跷跷板一样,此消彼长,重心在不断转移,要想保持绝对的平衡是不可能的。”心乔突然想起关于爱情跷跷板论是在莞尔和浩森刚恋爱时候自己说过的话,这并不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它像一本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书,轻轻掀开了心乔不愿意触及的部分。“别想那么多了,洗个澡,像往常一样看会儿书或电视睡觉。如果明早浩森仍然没出现,打电话到他公司了解情况,再决定是否报警。”心乔在莞尔的沉默中,不禁叮嘱道。心乔的话,在莞尔无助的时候有如神明,然而在这节骨眼,她的感性思维总是占上风。她想,这就是她和心乔的最大的区别吧。她不能若无其事地去等待未知的结果。
放下电话,踡缩在沙发上,莞尔突然想起早晨浩森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晚上,回家早点休息。”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叮嘱,在浩森杳无音信的五个多小时,她却咀嚼出异样来。于是,莞尔忍不住打开衣柜查看浩森的外套和内衣,倏地,一种不妙的感觉再次笼罩她的心。她并不是一个心思缜密、记忆力超强的女人,甚至有时候很迷糊。但是四年多的同居生活,她熟悉浩森的衣服犹如熟悉自己的体肤,衣柜里少了两三件浩森常穿的衣服。这发现令她缓缓地瘫坐在地板上。浩森并没有出事,当她心里稍觉得安慰时,又被他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一事实击败了。身边的衣柜,在淡淡的樟脑味中隐约还留有浩森的体味,而浩森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却变得模糊而陌生了。带着满腹疑惑,莞尔站起身来,开始疯狂地将内衣抽屉翻个遍。她想私密的地方会不会藏有私密的东西。就在失望和忧愤中,随着一声清脆的咣当声,一只镶着五色水晶的银手镯从一件黑色背心里,以陀螺般滚动的方式掉在了浅褐色的木质地板上。令莞尔顿感不寒而栗的是这个眼熟的手镯,犹如记忆长巷里那只手电筒,像要聚合所有的光芒,来灼伤她逐渐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