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一身睡衣,头发凌乱的林莞尔被母亲从床上拖起来。“已经半个月了,你打算当啃老族吗?”林母略带痛心地咆哮道,嘴里蹦出一个从电视里学到的新名词。林莞尔不语,以倔犟的眼神反抗着母亲突如其来的“暴力”。可等她站住身子,在近距离中,瞥到母亲憔悴的脸、鬓角的花白头发时,她的鼻子酸了,喉咙隐隐作痛。母亲一定忍受了她很久,等着她早日回到正常的日子。自母亲闻讯来北京,解决了莞尔的生活问题后,她又用父母的钱,去试图解决心理问题。而十分节俭的母亲在这件事情上的豁达和理解,令她又意外又愧疚。在莞尔看来,和友情、爱情相比,血脉连接的亲情无坚不摧。在母亲拍打女儿的肩膀,泪水同拳头倾泻而来时,一直疏淡的母女关系竟然变得紧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她现在的问题是尽早上班,有能力交房租,应付日常开销,不能再让父母承受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压力。
翻着报纸上的招聘信息,莞尔又开始害怕起来,朝九晚五的生活,犹如巨大的容器全吞噬掉她的激情和热忱。正在郁闷中,莞尔接到柯凡的电话。柯凡问起她的状况,少时,像是下了决心似地说道:“这样,我一会儿到你家门口,带你去个地方,请等我。”放下电话,莞尔的身体像嵌放了一张舒缓的音碟,轻松了很多。在林母欣喜中带着几分担忧的目光下,她开始洗漱、梳妆起来。这些日子来,莞尔对这位心理医生不再心怀防备和抵触,她对他开始有点好奇,或者这种好奇是由印度香点燃的。那日他点燃印度香,对她说,在清晨点一根印度香是印度人的习俗。因为他们相信,清晨的空气中有很多雨露,如果用好闻的印度香点燃,香味飘到多远,好运就能走到多远。“我曾经抽烟很厉害,我需要借助香烟,缓解心压。还是一次表姐让我试着点一支香。仔细一想有道理,熏香养生不光体现在女人美体上吧?心灵也需要芳香疗法。”在袅袅的馨香里,莞尔头一次发觉,心理医生原来是一个有意思的、甚至有点神圣的职业。
“去哪里?”林莞尔打开车门,有些迟疑。“放心,不会把你卖了,到了就知道。”柯凡卖了个关子,面带微笑。半个小时后,他将蓝色的丰田越野车驶进一所高档公寓的大门,泊好车,拔出钥匙,示意莞尔在车上等一会儿。一刻钟过后,他走出单元门,替她打开了车门。“一起吃晚饭吧,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他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刚才那种不容置疑的表情俨然消失了。上楼前,柯凡以为这不过是临时的改变行径,职业使然。他不允许她在经过他的心理咨询后,再次选择自杀。早在几年前,柯凡就开始关注抑郁症患者自杀现象。这些患者通常在自杀前会有种种信号,可以从言语、身体、行为三方面加以留意。而莞尔吞安定片之前,在言语和身体上,其实都是有信号的。她的身体语言流露出一种疲倦和游离的状态。她曾提到过最后一次麻烦他,临了还道了一声谢谢。在自责中,他怀着一份责任感上了楼。可等他下楼的时候,已经有旁人在警醒他,切勿和咨询者走得太近,甚至质疑他,怎会让一个并不熟悉的女人去自己的家做心理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