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的视野里出现日本列岛的巨鲸样的轮廓时,天刚刚破晓。是个阴雨天,孙中山早早起来站在甲板上,英国印度皇后号邮轮正连续拉响闷哑的汽笛。
到达横滨港的时候,本来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变大了,码头上支起了一大片黑蘑菇似的雨伞。
孙中山努力张望,不知道谁会来接他,他无法从伞底下认出他熟悉的面孔。
终于,他的心跳加快了。他看到了一个收起雨伞的女人,拼命地向他摆动着雨伞。那是陈粹芬,孙中山万万没想到她会神奇地出现在横滨。
孙中山向陈粹芬挥了挥手,撑着伞健步如飞地跑下去。
雨越下越大,陈粹芬又支起了伞,迎着孙中山在雨水中奔跑。
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奔跑着、躲闪着、寻找着……靠近了,跑近了……当只剩几米时,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停步,双方都像在刻意发现着什么,一动不动地审视着对方。
他们拥在了一起。
两把雨伞同时成为累赘被抛在了身后,轻飘飘地坠地,斜长的雨丝缠绕着这对久别重逢的战友。
站在一旁的陈少白看得十分感动,竟然热泪涔涔了。
陈粹芬不好意思地从孙中山的拥抱中挣脱出来,指指站在雨中的陈少白:“少白在那呢。”
孙中山这才向陈少白走去,二人也是一番拥抱,陈少白说:“伦敦蒙难,你成大英雄了。”
孙中山半开玩笑地说:“是吗?蒙难的英雄,你不感到有些廉价吗?”
二人哈哈大笑。脚夫挑了行李下来。
孙中山问:“你这里工作开展的怎么样?”
他们边走边谈。陈少白说:“困守一方,无从发展。现在你来了,日本方面的事交你办,我正想去台湾一次,甲午战后,清政府把台湾割给了日本,那里的百姓沦为亡国奴了,我想到那里去发动一下。”
“好。”孙中山说,“你把这里的事情向我交代一下,接个头。”
陈少白一指陈粹芬:“有四姑呢,里里外外全靠她操持,大管家。”
陈粹芬说:“我能干什么,不过是帮你们买买菜,烧烧饭,印印文件,接待一下来客。”
陈少白等人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嗒嗒地走着。陈少白说:“我信上跟你说的那个宫崎滔天,是个了不起的热心人,和梅屋庄吉一样同情中国革命。”
孙中山说:“好像他的哥哥们都是自由民权运动的先驱者。”
陈粹芬说:“他们弟兄11人,个个是革命论者,宫崎滔天多次到过中国。他听少白介绍你,恨不得早一天认识你呢。”
孙中山说:“好啊,革命者四海一家呀。”
孙中山很想马上见到宫崎滔天,不巧,他不在横滨,回他熊本县荒尾村老家去了。
陈少白在孙中山到达日本后的第四天就动身去台湾了,走前他们谈了差不多两天两夜,陈少白除了汇报兴中会在日本的发展,也谈了郑士良在国内的进展。
陈少白走后,孙中山就住在了陈少白的房间里,这里同时是兴中会的总部,陈粹芬在这里应付日常工作。
孙中山几乎天天出访,他急于开展工作。
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雨水滴在屋檐下,发出单调的响声。
陈粹芬像日本女人一样跪坐在榻榻米上,饭桌摆好了,碗筷也摆好了,她好像在焦灼地期待着什么。
一声马嘶,车轮声在院外止住。
她仿佛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头。
孙中山撑着雨伞从马车上下来,走向院子。阴雨天天黑得快,孙中山只看得见陈粹芬一动不动的身影。
他的脚步声并没有惊动陈粹芬,他在门外收了伞,脱了鞋,赤脚进去,坐下来,审视着目光迟滞的陈粹芬。他忍住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陈粹芬猛然清醒过来:“啊,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孙中山说:“马车轮声都没能惊醒你呀,我还以为你参禅入定了呢。”
陈粹芬笑笑,站起来,她一样样把菜端上了炕桌。孙中山吸着鼻子:“哎呀,过年了!猪血粥、例汤、牛肉饭……全是我爱吃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陈粹芬看了他一眼,眼里掠过一丝阴影,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早就忘了……”
孙中山故意地看看挂在墙上的日历:“8月20,平平常常啊!”
陈粹芬的情绪全无,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饭,说:“吃吧。”自己却在一旁发呆。
孙中山也替她盛了一碗,她却不动筷子。
孙中山香甜地吃了一口饭,说:“好像回到了故乡,这牛肉饭地道。”
陈粹芬说:“我明天想走了。”
“你不能走啊。”孙中山说,“少白让你在日本当联络员,你怎么能走?”
陈粹芬说:“郑士良还希望我到香港去帮他一把呢。”
孙中山说:“你实在要走,也好,省得有口舌麻烦。”
陈粹芬提高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啊。”孙中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少白走了,你留在这里不好,反正白天还有日本女仆眇一目嘛。”
“是吗?对不起了。”陈粹芬站了起来,“你别担心,我不会赖在这里的,这么大一个横滨,还没有我的住处吗?”
孙中山看见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已经迈步向门口走去,他一踮脚跳了起来,拦住她。
陈粹芬推开孙中山。
孙中山拿出一副碧玉耳环,托在手上。
陈粹芬的眼里像倏然亮起一道闪电。
孙中山说:“还给你,这是你的耳环。”
“你……什么时候赎出来的?”她声音颤抖地问。
原来,两年前的今天,他没有路费回广州,陈粹芬摘下这副耳环当了钱支持他,他当时发誓,一定赎回它来还她。现在他真的没有食言,令她惊喜。
陈粹芬说:“还不还在其次,我以为你压根儿忘了这回事。”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在乎的是情感,是孙中山心里有没有她。
“8月20日一直刻在我心上呢。”孙中山说,“你知道是谁替我赎回来的吗?”
陈粹芬说:“是啊,你流亡在外,什么时候去了香港?”
是他写信给郑士良,把当铺的押票寄给他了,不到一个月,他就把这对碧玉耳环寄到英国了。
“谢谢你。”陈粹芬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我……让你笑话了……”
孙中山亲手为她戴耳环,她静静地望着他,轻轻地笑说:“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手这么轻巧,还会戴耳环。”
孙中山说:“既能力举万钧,也能托举鸿毛嘛。”
陈粹芬的眼泪溢了出来。
孙中山说:“来,坐下吃这顿有意义的饭。”
陈粹芬坐下,问:“你真的认为这饭,这日子对你有意义吗?”
孙中山说:“豪杰未必无情啊。”
陈粹芬低头吃着饭,忽然问:“革命党里有些不好听的传说,你听到过吗?”
孙中山直言不讳:“关于你我的吗?”
陈粹芬问:“这么说你听到了?”
孙中山说:“嘴长在人家身上,由它去。”
陈粹芬说:“可是连你夫人都相信这传言。”说着,她拿出一封信来,说:“这是卢慕贞从檀香山寄给我的,你看吧。”
孙中山接信看罢,沉思好一阵,说:“她劝你做我的妾,其实是她的私心。你知道,卢慕贞是旧时代的传统旧礼教熏陶出来的人,信奉三从四德,她认为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她自己不能跟着我四海亡命,就希望有个人来替她照顾丈夫。”
陈粹芬鲫了孙中山一眼:“你从没想过让卢夫人放心吗?”
孙中山似乎愣了一下,他放下筷子,叫了声:“粹芬,你,你说什么呀!”
陈粹芬委屈地:“我自然在你心目中没有地位了。”
孙中山说:“不是这样。我孙文倒不是什么没有七情六欲的金刚之身,我也知道你在暗暗地喜欢我……”
“别光说我,”陈粹芬露出了“四姑”的真面目,咄咄逼人地说,“你敢说,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孙中山有点张口结舌。
陈粹芬说:“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万里迢迢让郑士良替你赎回这副耳环?这算什么大事?还有,你给陈少白的信里每次都问起我,这又是为什么?在你的革命党里,我的位置有那么重要吗?”
孙中山苦笑了一下,像是在嘲弄自己:“我吗?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很重要的。”
陈粹芬复又惊喜起来:“真的?”并且忘情地拉住了孙中山的手。
孙中山也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说:“我不能对不起卢慕贞,古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这也是一种美德,你能理解的。”
“我并没有让你抛弃结发之妻呀!”陈粹芬表白得极为大胆、热烈,“我和你的感情,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我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孙中山说。
“收起你悲天悯人的理论吧,”陈粹芬说,“我才不领情,也不稀罕你的同情,我如果爱一个人,不要说当情人、当妾不好听,没面子,就是跟他下地狱,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你不信吗?”
孙中山说:“那你还是别爱上的好。”
陈粹芬说:“不幸的是我已经爱上了,而且无法自拔了。”
孙中山劝阻地说:“我的好四姑,你别又上来风风火火的劲儿。”
陈粹芬说:“如果你对我根本没动过心,我现在就走人,永远不再见你。你敢这样承认吗?敢吗?”
孙中山没有去看她的眼睛。
陈粹芬狂热地说:“算了,让我做你的妾吧,或者任意叫什么都行,反正我不在乎。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
孙中山深情地望着他。
风雨声中,风铃声像在演奏着一曲婉转动人的乐章。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
宫崎滔天向孙中山住处走来,他是一身和服,穿木屐,下巴满是卷曲的大胡子,像个赳赳武夫。
“陈少白先生在家吗?”他大声问,他并不知道陈少白已经离去。
日本女仆眇一目出来:“陈先生到台湾去了,有一位从欧洲来的客人住在这里。”
宫崎滔天不由得脱口而出:“是孙文,肯定是他!他在吗?”
眇一目说:“他可能到海滨去散步了。”
宫崎滔天说:“拜托了,你去找找孙先生,我必须马上见到他,一刻也不能等待。”他再三深度鞠躬,眇一目只好说:“我去找找看。”
宫崎滔天就干脆坐在院子里等。但是,眇一目没能找到孙中山。
第二天一早,宫崎滔天起了个大早,又赶到了孙中山寓所。
黎明时分,街道还很少有人走动。
宫崎滔天这么早赶到孙中山住处,令眇一目惊讶,她正出来泼水。宫崎忙问:“我今天没有来晚吧?”
眇一目说:“他在。”马上回头向屋里说,“孙先生起床了吗?有客人来了。”
一扇窗子推开,露出孙中山穿睡衣的身影,他用英语说:“请进。”
孙中山迅速洗漱,陈粹芬帮他打好了领带,孙中山来到客厅,说:“我已经猜到了,足下就是宫崎滔天先生。”
宫崎滔天鞠了个躬,说:“孙先生虽然在伦敦不幸蒙难,却是世界名人了,令人敬仰。”
二人落座后,眇一目提来滚水,陈粹芬亲自沏茶。孙中山介绍说:“这位叫陈粹芬,志同道合者。”
“请多关照。”宫崎滔天说,“我今天来造访,是希望领教孙先生的革命宗旨。”
孙中山说:“人民自治是最高原则,这就必须实行共和,在中国实行共和,就必须推翻满清统治。”
宫崎点头:“有人说共和不适合于中国。”
孙中山解释,这是不了解中国国情的说法。不能说中国国民没有进取的气概。现在满清统治者如同虎狼一样鱼肉百姓,中国人民只有奋起抗争才有出路,革命党肩负着拯救中国、拯救苍生于水火之大任,最后孙中山表示:我们希望诸位朋友拿出力量来帮助我们。
宫崎滔天说:“先生果然是一个抱负远大的革命家,我们有义务帮助朋友,过些天,我想请先生住到东京去,我还要介绍几位朋友给你,平山周、头山满、犬养毅,他们都是热心的人。”
孙中山说:“谢谢。”
由宫崎滔天牵头,孙中山在几天以后得以见到日本的几位名流。
黑龙会首领头山满邀请孙中山、陈少白等喝酒,犬养毅、宫崎滔天、平山周等都在,陈少白刚刚从台湾回来。
客厅里低回着日本民间音乐,来陪酒的日本艺伎殷勤地劝酒。
孙中山既不喝酒,也不听歌,却一直在书架前埋头看书。
头山满是个胸前长浓毛的黑胖子,他拥了四五个漂亮的艺伎朝孙中山走来,一脸富贵气的犬养毅也踱了过来。
头山满问孙中山:“孙先生,你看,这几个艺伎,哪个最漂亮?”
孙中山的眼睛盯着书:“都很漂亮。”他不过是在敷衍。
犬养毅指着一个艺伎问:“是不是这个最漂亮?”孙中山不得不抬头看看,礼貌地说:“十年前一定比现在更漂亮。”
众人听了鼓掌大笑。在乐声中,几个艺伎扭着腰肢,拍着手且舞且唱而去。
犬养毅倒了一杯清酒给孙中山,问:“先生好像不怎么喜欢女人?”
孙中山笑笑:“饮食男女,亚当夏娃的子孙都是一样的。”
“说得好。”犬养毅说,“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问,孙先生平生最喜欢的是什么?”
孙中山说:“革命,推翻清朝政府。”
犬养毅又问:“除了革命以外呢?”
孙中山用英语回答:“WOMAN(女人)。”
犬养毅和头山满都拍手大乐,头山满问:“还有吗?”
孙中山:“BOOK(书)。”
犬养毅说:“中国人都很矜持。不过你说了真心话,你把喜欢女人排在读书之前。那么,你能忍耐着女人的诱惑而躲在这里读书,那真了不起呀!”
孙中山急忙说:“你误解了。我认为,千百年来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玩物,充其量做个贤内助,在中国,在日本,女人的地位一样是卑下的。”
宫崎滔天说:“一点不错。”
孙中山说他所说的喜欢女人是因为女人伟大。当母亲用乳汁哺育儿女成人,当妻子把爱献给丈夫的时候,她们不高尚吗?可惜的是,好多人却不懂得这种爱,不珍惜它。
犬养毅说:“我很佩服先生的高论,先生是真正有情有义的君子。”
头山满问:“从前几年康有为的公车上书到今年的维新变法,看起来很有起色,如果他们成功了,就会走日本明治维新的道路,先生会支持他们吗?”
孙中山说:“我和康有为是两条路上跑的车,南辕北辙。”他告诉日本朋友,反对满清的腐朽统治,希望中国富强,这是一致的。可他们走的是君主立宪的老路,是保皇党;兴中会走的是一劳永逸的共和之路,二者不能同日而语。
宫崎滔天说:“如果你们双方都诚恳一点,我想你们应当联合起来。”
孙中山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康有为是皇上的老师,是大人物,让他与我们这样的草民联合,岂不要折了他的身价吗?”
他说这话是有来由的。三年前,康有为在广州,孙中山就想到同这个主张维新变法的人联手行动,名片递上去了,却吃了个闭门羹。康有为根本不屑于露面,叫门房传出话来,要见也行,须孙中山预备下重礼,在门前叩首,拜他为师才行。
后生小子孙中山岂能吃这一套?干脆拂袖而去。
当然,这段过节他不能对日本友人说就是了。
说起维新、改良,孙中山有自己的独到看法,他认为闭关锁国的中国与西方不同,也有别于日本,他预测,改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倒不能令犬养毅苟同,他一再追问为什么。
孙中山一笑打住:“咱们拭目以待好了。”
孙中山住处静悄悄的,这里远离市区、不临马路。
孙中山在房中低头写什么,陈粹芬在油印传单,一张一张地印着。
陈粹芬问:“你还想在华侨中募集捐款吗?”
孙中山放下笔点点头,只有筹到款,才能买枪、发饷,才能组织武装起义。
陈粹芬说她昨天找几家华侨去募捐,他们对推倒满清都赞成,可又怕万一推不倒,他们在国内都有家人、亲属,怕受牵连。
“是啊,”孙中山说,“打虎不死反被虎伤,这种事是有的。这就要求我们,必须把虎打死。”
这时,宫崎滔天和陈少白进来了,宫崎滔天拿着一份报纸,神色慌张地说:“你们国内出大事了!”
陈少白说,康梁的变法维新失败,新政正好100天就夭折了,光绪皇帝自己都成了阶下囚,维新派的领袖六君子被绑到菜市口杀了头。
孙中山惊问:“康有为、梁启超被处死了?”
宫崎滔天告诉他,他们两个倒是在英国人的安排下逃出来了。谭嗣同、杨锐等6个人死难了,谭嗣同有种,他本来可以逃掉的,他说愿为中国的维新第一个流血掉脑袋。
“不值得。”孙中山说,“不过,我们应该营救康有为、梁启超。宫崎先生,你能去找找犬养毅、头山满吗?能帮上这个忙吗?”
宫崎滔天有些不解:“先生这样不赞成康梁变法,视同水火,现在又要营救他们,这是为什么?”
孙中山认为,我们革命党人经历一次武装起义的挫折,正是低潮;康梁变法的惨败也多少会给这两个保皇派首领泼些冷水,现在,也许我们双方都有某种寻求同盟者的需求,不是吗?在反对满清政府方面,双方可以求同存异,联合起来。
陈少白问:“先生想与康有为联手?”
宫崎说:“为什么不能?我们愿意居间调停。”
孙中山说:“康梁周围还是有很大一批信徒的,把这些人争取过来,这对我们革命来说,有益无害。”
陈粹芬插了一嘴:“万一康有为又摆架子呢?”
未来不幸被陈粹芬言中了。当孙中山同日本朋友把康梁师徒接到日本后,孙中山马上去拜望康有为,可是康有为称自己身上带着皇帝的衣带诏,不便与革命党往还,托故不见。在中国的资产阶级两个派别的代表人物集合到日本的时候,他们的旗下都分别集合着一群热血儿女,尽管孙中山曾一度做通了梁启超的工作,使联合见到了曙光,但后来终于流产。康有为的顽固的保皇立场使有可能出现的合作胎死腹中。这时风云变幻的中国,出现了义和团运动,随后是八国联军的侵略。孙中山不得不面临着更严峻的抉择。
八国联军的入侵,使中国陷于深度危机之中,这是最易唤起民众的机会,孙中山及时向革命党人发出了“时机不可失”的呼吁,命令郑士良入惠州、史坚如入广州,召集同志以谋响应。
当然,筹办起义经费是首要的。正当日军攻陷北京朝阳门、英军攻破广渠门、俄军攻入东便门,身穿蓝布大褂的西太后逃往西安的日子里,孙中山秘密潜回上海,在找他的老友宋嘉树之前,孙中山先拜会了英国驻上海领事,之后就找宋嘉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