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很快笑一下,转头对顾绵绵开口:“绵绵,去查半年前所有噬魂的售卖去处,把有可能流入皇宫的名单都给我。”
顾绵绵一愣:“怎么?”
“因为有人用它来对付我,”我停一下,没有表达出什么倾向,“查到了不要打草惊蛇,告诉黎原就行了。”
她“啊”了一下,脸上当即就有点变色,怔怔点头。
沈霖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那几人离开后,我扭过头去看他,刚要开口打破沉默,就听见他皱眉问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一呆,自认掩盖的并无破绽,没想到还是会被他看出来,恍然:“啊——”
“还要瞒么?”沈霖盯着我看,“方才你从始至终气息都接不上,换手出招是撑不下去了是不是?我若不肯停手,你待如何?”
“我能如何,”我愣一下,勉强笑笑,“大不了叫你刺一剑出出气。”
沈霖有点急:“你以为我是要跟你过不去么!”
默然片刻,我仰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沈霖,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被*到那个份上,我能怎么办呢?只有一次机会,我唯有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沈霖眼眸收紧,“你是把他当敌人还是把我当敌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低头,“可是这件事,他坚决阻止,我一意孤行,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怎么做,帮他还是帮我,无论哪一种,你都会为难吧。”
吸一口气,我低声道:“我不想你为难,也实在承担不起功亏一篑的后果,所以只能尽可能瞒下来。”
“如果什么事你都一个人抗,那么又将咱们这些年的情分放在哪里?”沈霖叹一口气,声音有点低沉,“你怎么会受伤的?”
“旧伤,”无从否认,我也不敢直说,只模糊道,“当时没在意,不动手也觉不出严重。”
“现在觉出来了?”他有些无奈的抓过我的手腕,扣住垂眸静默了一会,再看我时皱了眉,“你这伤原本不重,怎么会就拖着?刚才这样大动气力尤添损伤,再拖下去会动摇根基的。”
我点着头,低声:“我知道了。”
沈霖睨我一眼,轻蹙了眉,没再追问什么,只换了个问题:“在宫里过得好么?”
见他没有纠缠于我的伤,我也是松了一口气:“怎么会好?那天他发好大的脾气,第二天就帮着贵妃架空了我,然后又一直不露面,薛家处心积虑的要把我按下去,有什么事都想扯点罪过到我头上,太后杵在那,也没人敢靠过来——”
“孤立无援,四面楚歌,”我给自己的现状做了总结,很快又兀自笑了一下,“我的口气听起来是不是很像怨妇?”
沈霖没有答我,少顷道:“即使这样,你依然很开心?”
“是,”我垂下眼睛淡笑,“至少我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他身边,想见他的时候不必对着一堵红墙发呆,就算依然见不到,每天也会有人来跟我汇报他今夜睡在了哪里。”
“落影,”沈霖的声音温和如旧,满溢着叹息,“你要明白他的立场,他必须——”
“我当然明白,”打断他,我表达着我的清醒和坚定,“容成家是他的心腹大患,这个皇后注定是颗棋子,早晚会被弃掉,既然如此,是别人,还不如是我,至少我可以在有价值的时候合他的意,在该消失的时候给他省些麻烦。”
顿一下我又道:“别叫落影了,我是锦言,不必管那个姓氏,叫我言言就好。”
“言言,”沈霖也是默然片刻才开口,“你明白的事他当然更清楚,只是和容成家的抗衡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这里面的水太深,没人有把握胜出,你以这样一个身份陷进去,将来无论哪边得势可能都很难全身而退。”
对上他的眼睛,我知道沈霖说的话就是景熠想要说的,我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
跟着傅鸿雁回到坤仪宫的时候天已经偏了黄昏,才进屋就听有人来报,说瑞祥宫的兰嫔一个时辰前小产了。
进宫不过十日,对于兰嫔,我只能说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家里是个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属于还算得宠但兴不起风浪的那种,所以根本还无暇去关注。
“小产?”我皱眉看着眼前的水陌,十分意外,“她有身孕?”
水陌点点头,撇着嘴道:“说是都两个月了,不知道是迟钝到这个份上还是故意瞒着不说。”
“瑞祥宫没有主位,早说出来一样保不住,”我一时并没放在心上,“还有别的人来找过我么?”
“没,”水陌摇头,后又跟了一句,“小姐,你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我迟疑了一下,问:“皇上知道了么?”
“知道,但没什么动静,太医这才报了咱们这边,”这些日水陌俨然做的功课比我多,“虽然只是个嫔位,但瑞祥宫是原来德妃的地方,昨天又刚出了慧妃的事,这个时候你是不是——”
“嗯,”我点头,“去一趟吧。”
匆匆换了衣裳妆饰,我朝了瑞祥宫。
瑞祥宫和金禧宫是后宫里除了乾阳、坤仪、寿延三大宫之外最具规模的两座宫院,连皇子公主住的广阳宫和长仪宫都略逊一筹,原先德妃贵妃从进宫起就各占一隅,分庭抗礼了五年之久,德妃靠着稳扎稳打最终取胜,却不料落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倒让贵妃柳暗花明得了天下。
若是年初时容成潇顺利进宫为后,容成家也许还能力挽狂澜扳回一城,不想因着我的半路杀出横生变数,又拖了半年,到如今德妃一系已然殆尽,这瑞祥宫一直没再有主位,据说之前还有个婕妤,莫名的就殁了,兰嫔有了身孕不敢说出来是情理之中,此时叫人害了也没什么稀奇。
到了瑞祥宫,见了我一地的下人跪下去,一问说是贵妃刚刚派了人过来瞧,没想到我这边能亲自上门,我摆摆手叫他们起来各自去忙,也没多说,迈步就进了屋。
其实在我心里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的,一旦插了手,后头就要时时关注,不然有什么事还是会扯到我头上,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得不偿失就不划算了,贵妃不露面想来就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更何况是身边事还一团糟的我。
不过是如水陌所说,我的确需要这么一个出面展露态度的机会,也好给那些明眼聪明的看个风向,让那些愚笨糊涂的也早点露出本相,至于这兰嫔,万一是个可用的,以后还能派上点用场。
当然,这后宫里大凡可用的不外乎要得宠,一想到得宠,心里就难免抗拒,特别是今天这个日子,所以在进屋的时候我暗自决定不再跟自己过不去,话都不必多说,进去转一圈摆个样子就走。
然而在我跟着引路的宫女走进兰嫔寝室的刹那,脚下还是突然一顿,面对着挣扎着要起身的兰嫔,我话都忘了说。
这屋里飘逸着的淡香,分明就是当年沈霖配出来,导致阑珊唐桀成仇的那药的味道……
我清晰的记得阑珊问起药性的时候,沈霖说过的,避孕,且受孕三个月内的都保不住。
心情有些复杂的回到坤仪宫时,又是一进门就有人来报信,这回报的却是,景熠来了,正在漪澜殿里等我。心里一沉,刚好,我也有话想问他。
世事总是有很多意料之外,无论是瑞祥宫还是坤仪宫,迈进门时的所想都留存不久,漪澜殿内,景熠没有在主位落座,而是慵懒歪靠在一侧的椅子上,此时正陪着他说话谈笑的,是容成耀给我陪嫁进宫的两个美貌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