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于我,一直以来都如以兄长和知己般存在,温和如他,每每看我,眼神里总含着超越言语的关怀和体贴,面对他不同于景熠的透彻,我不会紧张恐慌,反而觉得安心。
尽管知道沈霖的温和亲切只表现在他愿意表现的时刻,他毕竟上是一位尊贵王爷,下是倾城的掌权者,又怎么可能一直平易近人,然而我也是到了这会儿才明白,面对刻意生疏起来的他,会比面对景熠更难找到话题开口。
终是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就见花园拱门那边过来了一行人,一眼扫过去,人倒是齐全,宫怀鸣和迎风阁的四个堂主都来了,另一个面生的,想来就是逆水的新堂主。
我和沈霖迎过去几步,众人站定,我先冲着宫怀鸣那五个人淡笑:“很久没见你们一齐出现了。”
宫怀鸣点头道:“逆水堂有事,自然要聚齐的。”
他身后的几人随即附和,其中岳泽堂堂主温嵘见了我一脸忿然,只是碍着场面一时没说什么,岳泽堂在迎风阁负责招众,可谓是人手人脉最广的堂口,之前找我的差事自然是落在他们头上,想必为这个没少受宫怀鸣的苛责。
略带歉然的看了温嵘一眼,我转过头去把目光落在那个肃然沉默的新面孔上。
沈霖在一旁道:“这是逆水堂新任堂主,萧漓。”
我依着身份点头示意:“萧堂主,我是落影。”
那个严肃中带几分深沉的年轻男子微一挑眉,仿佛在意外中有点失望:“你是落影?”
不等我说什么,温嵘趁这个工夫忍不住插了话:“是啊,叫我们找了半年的那个!你可不要小瞧了她。”
顾绵绵依旧是添乱的那一个,神色夸张的凑过来:“落影,我记得当年陆兆元也是这个表情。”
说着又冲萧漓道:“萧堂主,依着规矩,你是可以跟落影过过手的,输了也不丢脸!”
几句话这么一说,萧漓脸上就有点挂不住,我见状不能再放任,把笑收了去看宫怀鸣:“宫阁主,你不管管么?”
宫怀鸣没什么表情,道:“惩戒是荣峻堂的事。”
一下子把话题上升到惩戒的高度,深知我跟顾绵绵交好的宫怀鸣可算将了我一军扳回颜面。
“看阁主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我很快笑笑,“只是逆水新近换人掌舵,我与我们堂主有些事项要说,还请几位回避一下的好。”
说罢我悠悠的看向顾绵绵,知道赶她走才是踩中她的死穴,果然她立刻皱了脸,一副求饶的眼神飘过来,见我不理,又转过去冲萧漓抱拳,声音温腻:“绵绵只是一时心急,方才失礼,还请萧堂主见谅。”
温嵘见状也随着抱拳,虽不说什么,总是示了弱。
一来一往,萧漓也看出了端倪,此时欣然笑道:“不妨,只是不知顾堂主在心急什么?”
顾绵绵总是不同于常人,闻言毫不遮掩:“逆水堂排行第一方可挑战落影,前头一个我亲眼见到被她杀了,萧堂主还明知故问。”
“既如此,”萧漓哈哈一笑,坦然道,“我这特权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倾城落影天下闻名,如你所说,输了也不丢人,”萧漓转头看向我,举剑抱拳,“那萧某就大胆讨教一下了。”
我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拒绝的借口,只得轻轻点头:“好。”
眼看着细水出鞘,我扭过头去:“绵绵——”
顾绵绵随身并不带剑,把一旁宫怀鸣手里的纹风抽出来抛给我,嘴上不停:“你这个借剑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我抬手接下,知道她把纹风给我是居心叵测,宫怀鸣不闪不躲的放任也其心可居,瞥他们一眼不说什么,转回头对萧漓道:“堂主请。”
萧漓的剑法原本不是倾城系,看得出是做了堂主才新近改用的,使起来并不纯熟,倒让我有点犹豫了,纹风剑略沉,只有配合举重若轻的风系剑法才能发挥作用,宫怀鸣整日惦记着纹风能胜过细水,当然不能在我手里让他得了逞,于是勉强着使了水系,费力之余希望萧漓看的懂。
果然不出十招萧漓就放弃了并不惯用的倾城剑法,改了他原有的恢弘大气的自家套路,很快我就发现这个萧漓的功夫很好,出手极稳,后劲深远绵长,可能比陆兆元还要略胜一筹。
对付这类的对手只能速胜,若是持久战,宫怀鸣或许可以,搁在我就胜算不大了。
然而此时我又不能尽全力速胜了他,没有必要也不合情理,只得拖了一阵子,两百招不到便示意作罢,萧漓也不恋战,见我后撤一样见好就收的停了手,束剑与我示意。
“堂主好身手,”我率先开口,把剑还给宫怀鸣,意味深长道,“宫阁主又有劲敌了。”
宫怀鸣似笑非笑的接过剑去没说什么,倒是那边的萧漓十分坦荡:“你就别自谦了,拿纹风当细水用,至少就打了三成折扣,还能跟我走过二百招的,你是第一个。”
“若是换了你顺手的剑,想来二十招就能拿下我,”他说着抱拳:“如此要多谢落影手下留情了。”
“堂主谬赞,”我微微讶异,宫怀鸣都按着不吭声,萧漓能如此看轻胜负,倒让我心里生了些许敬佩,也不再客套什么,“我以后可能不大方便露面,所以劳烦堂主能好好稳住逆水,不要经常把我叫出来才好。”
话说的很清楚,我不想也没空常常被挑战,所以你萧漓最好稳居逆水第一,不要轻易被人打败超过了去。
萧漓淡笑点头:“萧某自当尽力。”
我转头,后头的话还没出口,突然感到身后一阵疾劲剑风袭来,伴随着沈霖的声音:“这么多人大老远跑来见你,这样简单收场可不行!”
一瞬间那几个看热闹的表情都十分精彩,我也顾不上回头说话,忙凭着感觉闪了一招,手上没剑有点狼狈,俨然沈霖是想*我亮出暗夜来用的,只可惜我根本没带着。
好在萧漓就在眼前,我伸手的同时他已经把细水抛了过来,右手接住,提气凝神,拆了几招过后我明白沈霖是真的生气了,从不偷袭人的他这回一出手就毫不留情,把功力发挥了十成十,他的剑本来就快,此时更是只剩了一团青影。
我不知道在场众人是不是见过,至少我在这里是第一次面对沈霖这等阵势。
快剑快解,我再也没有方才对阵萧漓的思考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剑系,下意识的杂乱的抵挡上去,直到将霜色剑影彻底混入了沈霖的周身,才*得他把速度降下来。
我也庆幸手里拿的是细水,若是纹风,恐怕此时已经接不上气息了。
旧伤不理的后果总算展现,胸口愈发痛的厉害,我一时半刻抽不出身,又不敢继续拖延,咬咬牙,瞅准时机,纵身一掌把他*退一步,趁着这个空隙将细水换到左手,再不掩饰保留什么,只避了几记杀招不用,余的全都倾力迎上,撤掉防御,以攻为守,终于在双剑叮当一声交错之后,两人各自退开。
又是一个看起来旗鼓相当的结局,但实质跟方才却完全不同。
众人愣了一瞬,说话的是宫怀鸣:“能得此一见,当真不虚此行。”
“怎么跟谁都是打平,”顾绵绵明显有点惊讶,跟着道,“落影你原来是左手剑——”
我原地低头顿了一会才抬头:“这回总算对得起各位了。”
说着我双手把细水托起来送到萧漓面前:“多谢堂主借剑。”
萧漓接过来,看着我道:“不愧是能进宫行刺还全身而退的,萧某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