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落红尘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有记忆的,谁瞪的我,谁踹的我,谁害的我,我心里都门儿清,可是一落入红尘后,我勒个去,我是彻底失忆了,完完全全的失忆了,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但好在我这具肉身还不错,等到我长到有点思想的时候,每每照镜子,看到里面的帅哥,心花都朵朵怒放。
而且更让我满意的是,我家境也不错,有房有田,我爹还是个小官,虽说不大,但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当官的就跟当皇帝的差不多,我爹是“皇帝”,我就是“太子”,身边大大小小再跟着几个小混混(也都是爹有点公职的官二代),我们这一行几人也算是横行乡里的**了。
话说本太子这一年长到了18岁,18岁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走到大街小巷,看见个姑娘眼神就挪不开的年纪。我就这么在街上晃悠来晃悠去的看着大姑娘,瞧着小媳妇,哥几个当中就有人说了:“小爷,要不你挑一个娶回家吧,反正你爹是县老爷,谁还敢不从你。”
他说的我不是没想过,但对于娶老婆这件事,我心里还是有点打怵的,为啥?就因为我娘她是县里出名的母老虎,我爹一辈子在她面前没抬起过头来,如果我爹是皇上,那我娘绝对算得上是太上皇,而且还是垂帘听政的那一种。一想到我娘那母夜叉转世的样子,我的心就凉半截。据说我娘当年也是百家难求的娇娘子,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人见人怕的恶婆娘了?可见女人这个物种是具有超强变身能力的,会根据情绪时机场合不停变幻,比孙悟空还难缠。
说起孙悟空来,我的头就又有点疼了,不知怎么的,我只要一想起什么神啊仙啊的,这脑袋就浆糊了,又沉又木,像被水泥封住了一样,一点光也透不进来,憋闷死了。
媳妇不想娶,这生理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所以我就瞄上了醉花楼。醉花楼是个什么地方?那是老爷进去奴才出来,小爷进去跟班出来,金子进去当票出来的地方。但我觉得这钱花的都值,那里的姑娘虽说不是个顶个的漂亮,但总有那么几个掐的出水儿的,凡是这种的,我的银子都没少花,她们一个个都那么白花花的,想来也都是我这样的公子哥花钱花出来的。
我来这种地方那得背着我娘,我娘是什么人啊,那是眼高于天的人,整天逼着我读书练字,考功名,走仕途。小时候对我用打的,一打我就乖啊,这两年打是不行了,打不动了,就用说的,说也说不过啊,现在就用哭的,一哭三唱那调甭提多难听了。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不懂为娘的一颗心啊,娘一辈子苦啊,跟了你爹这么个窝囊废,一辈子呆在这么个穷地方,吃不好穿不好,娘就指望你了,你可得给娘争口气啊,可不能让李员外家的小二比下去啊,你说他有啥啊,长的不如你,脑袋不如你,他娘也不如娘漂亮,不如娘贤惠,哪儿哪儿不如你,他怎么就考了个状元啊,你看她娘现在趾高气扬的,娘一辈子没看过人脸色,她现在都敢给娘脸色看了啊。我的儿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想起我娘的咏叹调,我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旁边的姑娘立即识趣的凑上来,亲我一口,柔声说道:“大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连叹了几声气,是佳儿服侍的不好么?”
她的脸蹭着我的脸,她的腿蹭着我的腿,她的胸蹭着我的背,都是这么滑溜溜的,又香又软,我哪还有什么心思想我娘,立即翻身过去,压住了她,她“咯咯”的一阵笑,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我的银子当然是其中最好的一个。
“小爷,要不你给佳儿姑娘赎了身吧,我看她对你倒是一心一意的,你对她也挺满意的,不如就收了做个妾,也省了不少花销。”天天跟着我混的几个人里,有一个叫胡孙的,他最懂我的心思。
我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与其这么零碎银子不少花,不如买了她回去,想怎么温存就怎么温存,而且还能省下不少花销。可问题是,我爹我娘再惯着我,娶个**回家这事还是不大可能的,哪怕只是做个妾。尤其我还未大婚,这事要是传出去,将来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还敢嫁给我?所以这事我还真得好好想想。
好在胡孙这小子脑子快,不出半个时辰,主意就有了,说起来也不复杂,一共三点:一、先跟醉花楼**谈好价钱;二、使个计谋让我爹给我拿银子;三、在外面僻静处找个房子,金屋藏娇,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或者等我正式娶了亲,再跟爹娘坦白,反正人都已经聘下了,也不能再说什么。他这三点简直堪比诸葛亮当年的草船借箭之计,那真是再好没有的主意,我想都没想,就开始行动了。首先,跟**谈好了价钱,虽说春佳在醉花楼也算得上中上等的货色,但到底这两年有些年纪了,尤其是那些个小的起来后,她的声名大不如前,她跟我串通后又一心想从良,越发的对其他客人不上心,眼见着能收的银子越来越少,所以**倒也愿意在价钱上给我个友情得不能再友情的友情价了。然后我跟胡孙找人演了场戏,假装误伤了人,被人讹诈,没费多少劲就从帐房上取了银子。当然找房子的事就更简单了,我手底下的这几个人没花半天时间,就在离县衙不到三条街的巷子里找了个独门小院,虽不大,但住个两主三仆的还是绰绰有余。没出半个月,春佳就从醉花楼搬进了我的小别院,我又雇了一对夫妻外加他们的半大丫头来使唤,兴冲冲的过起了小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我一天天的不着家,时间长了我娘就有所警觉了,她开始盘问我的去向,跟谁在一起,都干了什么,我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底下人更是守口如瓶。问是问不出了,我娘开始想招儿治我,没出三天,果然她找来了个人,什么人呢?教书先生。说实话,从小到大,这十里八乡的教书先生都让我折腾怕了,一提我没人敢教,可这次这位教书匠不一样,他是外乡来的,人生地不熟,完全不知状况,就被我娘诓进了府。
有了教书先生,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娘恨不得把我像条狗似的拴在书房里,白天逼着我跟着教书先生念书,晚上还盯着我做一堆功课,隔三差五的还让我到我爹跟前去汇报一下课业进度。这下好,原来还能三天里有个一天在外面过过夜,现在五七八天的去不了别院一回。我这边抓心挠肝的难受,别院那边也不高兴,春佳隔几天就打发下人过来找我,见不着人就要钱,我自己存的那点私房钱,没出三个月就全花光了。我娘显然也多了个心眼,每月的零花钱不仅不给我涨,还少给了我十两银子,说是预备我将来进京考试用来打典上下用。
自打李员外家的老二考上状元后,我的人生便向他看齐了,他请教书先生,这不我娘也就给我请了。他家为了他能顺利考试,走上仕途,早早的就在京城里给他花银子,铺路子,我娘现在也开始为我筹划了。他去年进京参加会试后来得个头名状元,我的人生目标现下也就一个,那就是也得考个状元回来。
李老二现在就是我的人生坐标,追随偶像,连他吃饭用哪个手拿筷子,睡觉朝哪个方向,我娘恨不得都让我跟着学。我就纳了闷了,一个吊书袋子,怎么就当上了状元?真是同人不同命,啥人啥活法。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得想法儿把这位教书先生弄走。打定主意后,我就找那几个弟兄商量,看看有什么计谋。按理说,胡孙这小子最有办法,可最近不知怎的,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天天也不见个人影,这会子我问他有什么点子没有,他倒劝我说:“爷,要不你就好好读读书,将来考上个状元,哥几个也能跟你沾沾光。”
“滚!”
我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将他踹的一个趔趄。他也不恼,嘻嘻笑。
“我的爷,我可是当真的,你看你天姿聪敏,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我们几个怎么追都追不上,再看看您这模样,那简直就是潘安再世啊。那李老二哪点比的上您呐?他能考上状元,凭什么您就不能!要我说,您就当玩了,随便的把那些个四书五经、史记杂论的背一背,状元算什么,我看您能当个宰相!”
所谓千穿百穿马屁不穿,他这几句话颇让我脸上有几分面子。我摇着折扇,摇着摇椅,想像着自己身穿状元袍,帽插宫花的样子,那真是帅到没朋友啊。可是一想到我那娇滴滴香喷喷的春佳,我心里又不是滋味了,我一收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先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小爷我要是想当状元,那不如探囊取物吗?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了这位教书先生,让我有时间出去!赶紧动动你那脑子,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必须给我想出办法来,要不然有你好瞧!”
要说吉人自有天相呢,没等胡孙那小子给我想出主意来,小爷我拉肚子了,拉得我蹲在茅房就出不来,一边蹲着一边“唉哟”,急的我娘站在外面满头的汗,赶紧打发人出去找大夫。大夫来了,好一通号脉,皱着眉问道:“公子这是急火攻心啊,想来是最近累着了?”我娘频频点头,一脸愧色的说道:“是了是了,这几个月我逼他读书逼的紧了些,我原想让他收收心,倒忘了他原就有这个毛病,这春寒火大的,再落下什么病根,我可指望谁去?”一边说一边就掉泪,连带着伺候我的丫头婆子也被数落了一番,跟着一起哭。大夫站在一旁脸上一直陪着笑,我娘看他笑,不高兴了。
“我说张大夫,你这怎么还笑上了?难不成我家成儿病了,你能多赚几两银子,心里高兴不成?”大夫被她问的一愣,现在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好苦着脸说道:“岂敢岂敢。”
我娘翻脸的功夫那绝对是天下一流,声音高八度地叱道:“敢紧给我开药,要是治不好我成儿的病,我拆了你家药铺!”
这张大夫估计是让我娘给吓傻了,还在那摇着头说:“岂敢岂敢。”
我躺在床上“噗”的一声就笑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忙改口说:“好的好的。”
我娘见我笑了,脸色马上就变过来了,嘱咐了一番丫环婆子如何伺候,如何听大夫吩咐煎药,如何看着我吃药,这才走了出去。她前脚一走,我后脚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的爷,你这还病着,又干嘛去?”
身边人瞬间围上来就要按住我,我哪受她们约束,一边胡乱的穿着衣服一边叫道:“起开起开,都给我起开,谁要敢把我出去的事告诉我娘,我扒了他的皮!记着,一会我娘要是过来,你们就说我睡下了,正捂汗呢,千万别叫她靠前,晚饭也说不吃了,要净净肠胃,听见没有?”
底下人早就被训练出来了,扯谎的功夫比我还厉害,知道拦是拦不住的,一边答应着一边慌慌张张的过来帮我拾掇衣服,又有人过去将铺盖伪装成一个人蒙头大睡的样子,我看一切准备就绪,拉门便跑了出来。
外面的小风一吹,小爷我立马就精神了,走在街上真是看谁都顺眼。真是三月不见有如隔世,外面的花都开成这样了啊,虽说家里也有园子,可园子再好不如外面瞧着开阔。今儿个天儿好,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出来赏花来了,我看她们三三两两往前面去,一个个水灵灵的,这双脚就不听使唤了,什么春佳不春佳的,我先过过眼瘾再说。这一走就到了一片桃林子里,这片桃林原也没什么好看,我也不稀罕,可今儿不一样,许是我憋的太久了,这春风一吹,满园子的桃红粉白枝间轻舞,加上一股一股的馨香,我整个人跟喝醉了似的,晕晕乎乎。
我正眯着眼瞧那枝头的花儿,闻上面的香呢,一个柔柔软软好似这春风的声音传了过来:“灵儿,灵儿,你在哪儿呢?”
我回过头去,从缀满桃花的枝枝丫丫间走出一个比桃花还鲜妍的女子,不是她穿的如何艳丽,而是那张面容,她一出现在我的眼前,整个桃花林子都暗了下去,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光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我的双眼再也挪不开。
她见我盯着他,脸一红,转身便要走开,那我哪能给她这个机会,立马跟了上去。
“姑娘是哪家的啊?姓什么?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姑娘不认识我吧,我叫吴成,就是县老爷吴大福的儿子,你听说过没有?”
她的脚步在听到我是县老爷的儿子后顿了一下,迟疑的看了看我。我一看,这是有戏啊,要说爹有本事儿子就是沾光啊,要我爹不是县老爷,她能正眼看我?我越发的靠近了些,直逼到她面前,说道:“姑娘要是没什么事,跟我去县衙里玩吧,我家也有个园子,比这里还好呢。”
她被我缠的无法,左躲右闪的,连耳根子都红了。我看着她又急又恼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心都要化了,恨不得立即把她抱到怀里,好好怜惜。
“姑娘!姑娘!”
一个小丫头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开,挡在了我的跟前。
“诶,我说你这是哪家的公子啊,怎么这么没礼数?看见人家姑娘不说回避吧,怎么还上来纠缠?你爹娘没教你什么叫瓜田李下非礼勿视吗?”
好个小丫头,说话跟教书先生似的,三两句话就说的我不知如何言语了。我傻愣愣的盯着她们家姑娘看,可她现在连正眼都不看我了,只轻唤了一声:“灵儿,我们走。”两个人便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从我身边走开了,我站在那儿,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等到下定决心追上去时,人已不见了影儿。
我站在桃树下,头上身上沾着桃花,我看着她远去的地方,脑子里突然碰出一句诗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好好的怎么想到这么一首?我心里一阵暗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