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临城位于西蜀最北边,临近秦咸郡,本名泽龙城,西蜀灭国后被天启王朝改名。北临郡经由战乱,人口锐减,郡内民生凋敝,由于自古西蜀与中原不往来,灭国之后倒是有不少游学观光之人经常前来此地。北临城又有当年武道圣人一剑而劈出的剑关蜀道,有传言被修道之人所遵从的灵气圣地——天下溪也在此地,因此前往此处的学子游侠络绎不绝,北临城借由这些游客名传天下,渐渐也就成为西蜀最为繁华之地。
北临城虽然建城不久,但南北来往之人皆在此地落脚,倒成了西蜀现今人口最多一郡。也由于来往人员过多,城中也相对混乱,各种大小势力帮派混杂,也算是北临城的另一特色。北临城建城不久后,便经常有帮派之间发生火拼之事,最大一次连驻军都惊动了。最后北临城城守颁下指令,各大帮派敢在北临城中滋事者均落罪充军,这才让北临城中的各大帮派安份了下来,不过私底的斗殴还是经常发生,只要不祸及百姓,城中守军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黑土门是北临城的一个小帮派,帮主刘黑土从名字就知道是个从打架斗殴起步的不良青年,因为前几年世道乱,而他生得高壮结实,在几次大乱斗中活了下来,身边就聚集了不少跟班。后来刘黑土遇到一名来西蜀游历的侠士,厚着脸皮学了几招,这才开始建起了自己的帮派。本来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得挺舒坦,哪知前几年几大帮派发生混战,明哲保身的黑土门秉承人多打人少的生存法则没有去参与,但哪知驻军镇压后,所有的大帮派都被打压了,往日里相互拼斗的场面少了,转而开始侵吞起他们这些小帮派来了。
刘黑土名字取得土,但这老小子在江湖上混了不少时间,自然也有点能耐。自己的三姨太被人玩了就玩了,自己那匹马被人下毒死了就死了吧,不过自己那傻儿子虽然傻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
就在刘黑土的傻儿子刘富贵被绑的第二天,刘黑土便忍不了了,带着人闹上了大刀帮的总坛,最后是一个人也没有回来。据坊间小道消息,刘黑土一群人全都挂了,连他那傻儿子也一起都扔到城外喂狗去了。
这一来,黑土门便树倒猢孙散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刘黑土的养子吴七八。
这吴七八是个妙人,据说黑土门跟别的帮派打群架时,吴七八从来都是溜得最快的那个,收保护费也是最少的那个,在帮派里的绩效考核从来没有合过格,入帮以来从来没有拿过福利和年终奖。
这个黑土门里最被人看不起,最窝囊的家伙居然没有跑,一个人看守着黑土门最后这座仅剩的宅子,每天按时起床打扫卫生,然后去买菜回家做饭,接着便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功。
就是这么一个打架溜得快,收保护费被小商贩骂的家伙,这次居然一个人站在黑土门的大门前面对着大刀帮来势汹汹的众人。
吴七八生得很没特点,一张四四方言的脸,身上穿了件破旧但洗得干净的长袍除了眼睛格外有神之外,丝毫没有什么引人注目之处。此刻的吴七八手里拿着一条扫帚,怒瞪着这群上门闹事之人。
“吴七八,我说你快点走吧,这黑土门今天便要彻底归了我大刀帮。”大刀帮里带头的高大汉子似乎认识吴七八,也没多加恶言相向反是好言相劝。
“孙不二,刘门主已经死了,黑土门这几条街的生意也都归了大刀帮,现在连这座宅子也不放过吗?”吴七八指着那朝自己说话的大汉问道。
孙不二跟吴七八算得上是同期进入了北临城地下帮派,那时两人不过六七岁,却也多次参与帮派间的群殴,后来喝了几次酒成了私底下的朋友。
孙不二瞅了眼吴七八,今天自己带着这么多兄弟来,吴七八虽然说得在理,但自己也不能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况且,帮主将这个任务将给自己,那就是对自己另眼相看……想到这里孙二不不再多说,退到了人群后,轻轻的挥了挥手。
那帮大刀帮弟子得令后便蜂涌而上。
“住手!”一个声音突然间响起。
众人注目间,一名穿深蓝长袍背上斜插着一柄木剑的少年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你们这样当街横抢,可有王法?”
这人自是接连几天屁巅屁巅赶路到北临城的洛冲,洛冲昨晚才到了北临城,找了个地方睡了个饱觉,今天一大早便沿街闲逛,乐得合不上嘴,手里拿了六串糖葫芦来回吃着。看见这边围着人群,洛冲便也挤进了人群,见到那拿扫帚站于门前的少年,着实觉得威武,当下心中激荡见那群恶徒要冲上来,便站了出来大喝了一声。
大刀帮众弟子打量了一番这个拿了六串糖葫芦的少年,孙不二怪笑了一声,问道:“少侠打哪来?我大刀帮办事,还请少侠先至一旁,一会事了之后,大刀帮孙不二请少侠喝酒。”
“我天下第一的洛大少行走江湖,见不平事当然要管一管。”说话间洛冲便走到了吴七八身前,觉得此人不错,不惜忍痛拿了一串还没吃过的糖葫芦递给了他。
吴七八倒也不客气接过糖葫芦便吃了起来,两名少年全然不将那些拿刀带剑前来的大刀帮弟子放在眼前。
孙不二冷哼了一声,沉声道:“少侠既然要多管闲事,那就别怪大刀帮得罪了,大家上。”
洛冲见大刀帮众人冲了上来,急忙低声对吴七八道:“跑啊!”说完也管吴七八,抽身便跳进了黑土门中。
吴七八一愣,拿起扫帚跟着跳进了门内,顺手将门给严严实实的关上,这才看着还在悠闲吃糖葫芦的洛冲问道:“你不是你天下第一吗?怎么还跑?”
洛冲面不红心不跳,又舔了舔糖葫芦,轻嘶一声,然后才说道:“天下第一对我那是迟早的事嘛,现在不着急。我就是看你顺眼,你拿扫帚站在那里的姿势很帅,想跟你交个朋友。”
吴七八看了看洛冲,没多想便答道:“好啊!”
门口不断传来砸门之声,吴七八没有多管,这扇门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修过的,那群人别想砸开,他领着洛冲走进了黑土门大厅里。
黑土门的大厅现在连张椅子也没有,洛冲问吴七八,得到的答案是卖了,当然被卖的了还不止椅子,除了做饭的炊具外,这里能卖的东西几乎都已经卖完了。
洛冲跟着吴七八转了一圈,由衷的感叹道:“这里还真是宽敞啊!”
吴七八点了点头,他生性有些木讷,这些年帮里的兄弟也都看不起他,本来帮主那傻儿子还偶尔还能陪自己玩玩,可前不久被拐走了又死了。想到这里吴七八就失落了起来,这个新来的家伙跟自己一般大,就因为见了自己一面便想跟自己当朋友,真是好玩。
洛冲想跟吴七八交朋友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他从来没出过门,当然不知钱的好处,但这段时间他身上的钱花得可就七七八八了。这也难怪,他一出门见了什么都新鲜都好奇,花了好几两银子买了几本路边摊上的秘籍,本想借机练成绝世神功,可谁想那几本秘籍他练了半天才发现是假的。这样一来,他本来不多的银子就更少了,刚在人堆里听路人说这宅子里只有吴七八一个人住了,便想着在这里打打秋风。你吴七八可是吃了我的糖葫芦的,能不收留我过夜吗?想到此,洛冲便对自己的机智隐隐地自豪了一番。
吴七八可猜不到洛冲这小子的打算,只当是真的意气相投,便对洛冲真心相交,拿出本来就不多的食物两人吃了一顿午饭。
“洛冲,你这打算往哪里去?”
“去学宫学身本事,然后去当天下第一。”
“学宫,那是什么地方?”
洛冲哪知道北临城这种大地方的人居然也会如此见识浅薄,满脸得意的将这世间修行门派向吴七八娓娓道来,又将自己见到过的修行之人夸大其辞的描述了一番,直听得吴七八咂舌不已。
“听洛兄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前去学身本事了,不然我黑土门直是复兴无望了。”
跟吴七八的闲聊中,洛冲知道吴七八从小便父母双亡,他流落街头被刘黑土收入门下算是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对刘黑土一直感恩戴德。是以刘黑土死后门下弟子散光,他毅然留了下来,孤身一人前往大刀帮讨要帮主尸体,虽然大刀帮并不承认刘黑土去过,吴七八也为刘黑土立了衣冠冢,为他披麻戴孝。不过,吴七八本事有限,刘黑土死后黑土门下的财产便悉数被大刀帮接收,他倒是仗着一口气上门去找大刀帮理论过,但还没到大刀帮门前便被揍了一顿,幸而他从小便经历各种街头斗殴,身体结实,更重要的是他溜得够快。
“七八,我们一起去学宫吧。”洛冲知道吴七八比自己还无知,心中自满之情悠然而升:“我跟那学宫的贾院长有那个裙带关系,我带你去没问题的。”
“真的?”
“当然,不过我只带了自己一个人上路的盘缠……”
“没问题,我这些年攒了些银子,路上应该够用了。”
“这宅子里的东西你卖不少钱吧?多带点,安全!”
“这宅子里的东西不是我卖的,是那些师兄弟们偷偷带走的,我攒的都是自己挣的。”
洛冲这回无话可说了,看吴七八的样子,就算再攒七八十年也肯定没多少,不过自己这一路多了个伴,还是不错的。
“那你不看这宅子了?”
“我是看不住的,今天我能挡住他们十个人,明天他们便会派二十个人过来。其实这些天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学点本事,这宅子在这里不会走,等我学好本事回来后再讨回来不也一样。”
“这吴七八也没那么笨嘛。”
洛冲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