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与吴魁进入第二道铁门后,再经过鉴押室,一路上畅通无阻。
王允手里有了这面麒面令牌,进入这北林监的核心就如同走街串巷一般简单。进入第二道铁门后,再走过鉴押室后,王允转身径直走到墙边,抻手取下墙上挂着的钥匙。
“王大人,是要我带你到女犯班牢吗?"吴魁侧身问道,他知道王允是为杨林而来。
王允并没注意到身旁的吴魁在对自己说话,只是细看着手中的钥匙,这是第二次得到它,要知道它能打开这儿的每一间狱房门,王允的眼神有点痴痴的。
“王大人,请问,我们是去女班房吗?”吴魁加大嗓音,再次问道。
王允一下子缓过神来,对吴魁说道:“你说什么?”
“我…问…王…大…人,您是进来找杨林对吧?在下是不是应该带您去女犯班房?如…果…是…去…那…儿我们就走最右边那条巷。”吴魁把每一个字拖得长长的。
王允的脸一沉,悠悠地说道:“对本官说话,犯得着这么大声吗?就凭你这态度,我就可以打你板子。”
“冤枉冤枉,小的站在您面前,怕得脚都软了,怎敢不敬呢。”吴魁又柔着嗓音,对王允说道:“小的请问王大人,您…可不可以先去巡视一个女犯班房?”
王允点了点头,“嗯…那…本官就依你,先去女监看看吧。”王允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答道。
“大人请。”吴魁弓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又点头哈腰地转身在前领路。
王允呆呆地跟在吴魁身后,脑子里想着其它,这时吴魁的一举一动都被王允心不在焉地忽略着。
马上就要见着杨林了,王允的心“砰、砰、砰…”地越跳越快,手里的钥匙也被他越捏越紧,王允手心里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心里好希望能马上见着她。
已有四十几天没见着那早已刻在心里的身影,王允却好怕立刻出现在她面前,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很不自然,被她瞧见自己的囧样,一定会被她笑话……
“王大人。"
“王…大人。”
吴魁喊了几次,王允方才听见有人叫他,立刻定定神:“嗯…什么事?”
吴魁“嘿嘿”地傻笑了两声,对王允说道:“前面就是女犯狱室,这儿的女犯从没超过二十人,我也不知道杨林关在哪一间,大人您是自己找,还是要在下陪你一起找?”吴魁说完后又开始傻笑,样子憨憨地。
王允点点头:“嗯,嗯。”
“敢问大人…你这‘嗯’字,是要我留下,还是要我离开?”吴魁有点左右为难。
王允听完后,使劲地想了想,好像这个简单的问题很费脑子似的,半晌后却答非所问地说道:“吴魁,现在我的脸红不红?”
吴魁有点莫明奇妙地盯着王允,认真地看了半晌才答道:“大人的脸好像…好像…有点…有点不红。”
“什么叫有点不红?你久抽啊?”王允拉下了脸说道。
“好像…不不…大人现在应该是和平时差不多。”
“不红?可是我感觉我的脸很烫。那你再看看我现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王允说完后,低头对着自己的衣服左看右看起来。”
吴魁看看王允后,吴魁的表情开始变得迷茫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应该…应该是很妥吧,就是…就是大人您说话变得有点…”吴魁不敢说了。
“有点什么?”王允抬起头,迫切地问道。
“有点…”吴魁顿了顿后,苦着脸问道:“如果我说…有点疯疯癫癫,您会个会说我大不敬呀?”
“去去去。”王允马上又严肃起来:“难怪你只能做个小小的卒,谁当你的掌柜不被你气死才怪,谁还会提拔你?我现在看着你都来气。你走吧,本官自己认得路了。”
“遵命,那小的先行告退。”吴魁刚一转过身,脸上一副傻萌萌的表情就不见踪影,脸上马上升起了一副诡异地笑容。
吴魁心里暗暗地道:“王允…你就又劫吧。哈哈哈…曹大人在你来之前就吩咐过,谁想从这儿带走杨林,都会被就地格杀,呵呵…不过看在我俩也称兄道弟了一场,我会想办法留下你的命,生擒你之后…呵呵呵…再让你在这儿住几天,王允…呵呵…哥哥我不是说过要请你吃几顿牢饭的么,又怎会失言?哈哈哈…”
王允并没去留意慢慢远去的吴魁,而是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双眼不住地寻找着两旁监房,找寻着心中的杨林。
王允忽然停下了脚步,心中骤然一紧,慢慢地转过身子,向一间狱房走去,只见被铁桦木隔断的狱房里,一个女子背对着狱房门,微微地垂着头,纤纤的身子瘦瘦的腰,这是一个美丽的背影。
那一头黑发披在后背,乌黑油亮的发丝撒在雪白崭新的囚服上,是那么地刺目。缕缕发丝中隐透出一只圆润的耳朵,耳朵下边吊着一只大耳环。她若不是杨林还会是谁?
王允激动万分地走到了监房门前,轻轻伸出双手,搭在竖在面前的铁桦木监门上,放眼望去,狱中的杨林一动不动,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也许她正在思念自己的家人、也许她正在回忆曾经自由自在的生活…
王允知道,不管她现在在想什么,都无法驱散监狱里那种无助的绝望。王允再也不忍去看那一直阳光般灿烂、而又万分自信的杨林现在的这种落寞的背影,只见王允轻轻地抬起手,手中紧捏着监房门钥匙。
“吱…嘎…”
沉重的牢门被打开,坐在地上的杨林,思绪被开门的声音打断,杨林轻轻地睁开红红的双眼,慢慢地转过头,向身后望去。
“王…允…”
杨林睁大了双眼,慢慢地叫出身后之人的名字后,慢慢地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一直思念着,却又了无音讯的人儿,满心的委屈从杨林心中涌起。
杨林鼻子里一酸,马上向王允跑过去后,一头扎进了王允的怀里,她再也坚强不起来,颤着身子在王允怀里“嘤嘤…”地哭了出来。
王允被杨林这样一拥一泣,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自己没能早些救出杨太师和杨艺,害得杨林到京城来自投落网,受此牢狱之灾,王允的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正扑在自己怀里的杨林。
正当王允伸出手,想去轻抚杨林的后背时,杨林忽然一把推开王允,她自己也向后退了几步。
“你…王允…”杨林话没说完又向狱室外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它人,杨林用袖子擦干眼泪,表情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王允,又看看王允手里的钥匙,杨林微颤着声音对王允说道:“你…你为什么能进来,还有你手中的钥匙是怎么回事,你……现在你到底是谁?”
王允看着杨林那红红的眼睛,让人怜爱万分,王允叹了口气,摇一摇头后向杨林走去,正待开口对杨林解释。
“别过来…”杨林指着王允吼道:“这儿是北林监,你为什么能进来、为什么能进来?”杨林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向外涌。
“你让我在秦皇岛等你四十天,好……我等,你说你能救出我爹、救出我姐…好,我也信你,我的家人被我连累,他们可是死刑犯,你知不知道按大明律,死刑犯最多只能被拘押一个月?而我等你救我爹却等了四十天,你知道我每天都要捱多久才会等到天黑?之后我又得去熬那漫漫长夜,可你倒好,在这儿都升官发财了吧,哼哼…罪民杨林斗胆,敢问王大人身居几品?竟有如此权力,可进出北林监。”
“你问完了吗?你听着,我现在告诉你,首先我的确超过了时间,这可不是我所愿,只是我计划中的最后一个环节出了些问题,其次就是…我真的尽力了,没敢一丝怠慢,现在你的爹、你的姐姐,都被我带出京城了,如果不出意外,十天内他们就能到秦皇岛,那时就算他们被举国通辑,也没关系了。”王允说完后对着杨林甜甜一笑。
“真的…真的我爹我姐没事了?”杨林睁大了眼睛,心里激动万分。
“真的,千真万确,我昨晚送他们出去的,今早我才回来。”王允很肯定地答道。
杨林终于放下了一颗久悬的心,想到王允有自由进出北林监这样的权力,要放走两个犯人也不是不可能,于是杨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才对王允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就是我杨林的大恩人。”
“我怎么敢骗一米堂的堂主呀。”王允看见杨林不再怒了,心里又高兴起来。
“你别叫我堂主,我早已不是什么堂主了。”杨林说完后低下头,又红着脸说道:“我现在……我现在…只是你的一个犯人。”杨林轻轻地说完后,羞眸一笑,满面绯红地低下头。
杨林的话中有话,王允不是傻子,此时他的心变成了蜜罐,要多甜有多甜,坏坏地说道:“刚才我进来时,你…好像抱了我,呵呵。"
“那只是…那只是…唉……王允你好不正经。”杨林的脸更红了,慌慌的样子可爱得让人迷醉。
王允满面沮丧地说道:“可是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你推开了,堂主可不可以……再抱我一会儿。”
“你想得美。”杨林不等王允说完便答道。脸上也不再含笑,样子变得严肃起来。
王允笑了笑,说道:“好吧,那我再好好想想,试试能不能永远地记住,刚刚你抱着我时的感觉。”
“少贫嘴了,对了,王允,还有枯容师太呢?你可千万得救出她。”
王允想起枯容师太,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我打探过好多次均无结果,也许…也许枯容师太已死于厂卫的诏狱之中了,我猜你爹和你姐姐是承蒙有刑部的汪大人暗中帮助才能化险为夷,而躲过了这一劫。”
“是么?师太她…”杨林话还没说完就沙哑了,她不愿王允看到她此时伤心欲绝的样子,转过了身,又留给王允一个背影。
“还有就是,我现在还不能救你出去,现在…我现在欠着曹公公一个人情,我答应过帮他做些事,所以不能出尔反尔地带你一走了之,曹公公几次对我网开一面,不光不计较我的莽撞,还交托重任于我,我真不忍让他失望,所以我必须得让曹公公亲口答应我放你走,而不是我过来把你偷出去。希望杨姑娘你能谅解。”王允的眼神里写着一种刚毅地竖定。
“王公子,你救出我的爹和我的姐姐,我已是对你感激万分,又怎敢得寸进尺地再提要求。只要我的家人能平平安安,我杨林就算在这儿呆一辈子,也很满足。”
王允正欲开口安慰杨林,自己不会让她在这儿呆得太久,忽闻外面一步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人喊着“王大人…王大人…”
听声音,王允知道喊自己的人,正是大明监内第二道铁门里的狱保长…方枕。
王允转身走出去狱室,见到正走向自己的方枕,王允向方枕问道:“叫我何事?”
方枕拱拳俯身说道:“禀大人,刑部侍郎汪慧平,正在大门口等候大人,他王大人您,邀他去小汤山有公事相办。”
王允点点头,口中喃喃地道:“汪慧平,回来得还真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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