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的第三日,乃是回门之日。
这一天,黎姝早早就起来了,怕回家迟了被人笑话。
起来后,原本是想让人随意扎个马尾辫成辫子,但想到母亲肯定又要唠叨,就让人给挽了个堕马髻,簪着一个粉独山玉雕的攒珠镶金的簪子,从右耳开始斜簪着一排小小的白珊瑚珠雕的玫瑰状的发簪。挑了一条玫红色银红色丝线绣着石榴裙的抹胸长裙,浅白色的上衣,浅红色的上衣褂子,深玫红色的雪纱外衣。
黎瞿白挑帘进屋看到黎姝这般模样,不由得看的痴了,喃喃道:“皎皎,你真美。”
绿意绿翘以及其他宫女轻轻的退了出去。
黎姝睨了黎瞿白一眼,说:“皇上这话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
黎瞿白在首饰匣里挑了一根蓝田玉珠子串成葡萄珠串模样的项链替黎姝戴上,说:“我只对皎皎说过。任何人都没有皎皎美。”
黎姝听到黎瞿白的话略有些不自在,别过脸说:“时间不早了,臣妾差不多该准备回门了。”
黎瞿白笑着说:“好,我叫人进来。”
“来人。”
绿意绿翘打帘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给你家主子收拾东西,准备准备回门。”
“是。”
收拾好后,黎姝见黎瞿白没有走的意思,不由奇道:“皇上不用处理政务?”
黎瞿白挑眉,说:“见岳父岳母大人这么重要的日子怎可缺席?”
黎姝无法,扁扁嘴由得他去。
皇帝皇后的仪仗,刚到安王府门前,安王安王妃就领着一干人等在大门口迎驾。等皇帝皇后的轿子到了,帝后从轿子里出来,安王安王妃领着人跪着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黎瞿白手一抬,说:“平身吧,皇叔不必多礼,今日朕是陪皇后回门,若论家礼,皇叔无论如何也是朕的长辈。”
“是。”
进到安王府正殿以后,安王安王妃端坐在大殿中央,黎姝和黎瞿白立在中央。一会儿,一个丫鬟端坐茶上来,向黎姝黎瞿白行了个常礼。
黎姝和黎瞿白各执了一杯茶在安王安王妃面前跪下,对安王说:“父亲,请用茶。”
“岳父大人,请用茶。”
安王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一旁的丫鬟赶紧将两个红包递给黎姝和黎瞿白,黎姝和黎瞿白谢道:“女儿(小婿)多谢父亲(岳父)大人。”
之后两人又跪着各从托盘里拿了一杯茶,说:“母亲,请用茶。”
“岳母大人,请用茶。”
安王妃喝了茶以后,亦是让丫鬟给了两个红包,黎姝和黎瞿白叩首道谢。
原本黎瞿白身份尊贵,是不必向安王安王妃下跪的,但黎瞿白为了表明自己是爱黎姝的,想讨安王夫妇下跪。若换了其他人,一定会受宠若惊赶紧起身移开,不敢受黎瞿白的礼,但安王安王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大方方的受了。
安王和安王妃想,我最心爱的小女儿,我的宝珠都嫁给你了,回门这****向我行礼这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受的受不得的?
而一旁的丫鬟虽然被训练来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着实吃惊不小,一国之君居然规规矩矩的向自己的岳父岳母行礼,安王安王妃夫妇竟像平常人家一样还给了红包。心里又不由得为皇上感到庆幸,之前王妃吩咐人准备着红包心里还奇怪,由此看来王爷王妃今日就没打算将皇上当皇上看,今日皇上只是郡主的相公,安王府的女婿,仅此而已。
安王让黎姝,黎瞿白起来后,安王妃就红着眼拉着黎姝的手关切的问道:“我儿在宫里住着可还习惯。”
黎姝答道:“还好。”
安王见黎姝和安王妃在说话,就对黎瞿白说:“太白陪老夫到书房里说说话,把这留给他们娘儿两吧。”
黎瞿白拱手答道:“是。”
要说黎瞿白的字——太白,虽与李太白同字意义却相差甚远。这还多亏了黎姝。黎瞿白十八岁弱冠之时,想让黎姝为自己起字。起字一般没有在同辈中相赠的,但黎姝哪里会想到那么多?眯着眼想了一会,无辜的说:小白不是挺好的。
黎瞿白嘴角一抽:你故意的
黎姝又想了一会,说:“嗯,你不喜欢小白就太白吧。”
黎瞿白嘴角又是一抽,想了一会倒也没反对,太白者,太白星也。以星为字也是有的,且自己的名字里确有“白”字,也说的过去,就扭扭捏捏的勉强同意了。
黎瞿白同安王出去后,安王妃吩咐黎姝坐下,握住黎姝的手说:“我原还担心皇上会因你之前逃婚会不喜我儿,从今天看来,皇上待我儿是极好的,我之前的担心也是白担心了。”
黎姝淡淡的说:“他待我确是极好的。”
安王妃拍拍黎姝的手说:“我知道你放不下魏三公子,但你放得下也得放,放不下也得放。你如今身处皇后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等着你犯错呢。你也不要仗着皇帝喜欢你,他再喜欢,他也是男人,没有哪个男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自己的妻子想着其他的男人。”
黎姝说:“母亲,这些女儿都明白。”
安王妃又继续说:“我也实话同你说吧,就算皇上不封你为后,我也是不会同意你嫁给魏三公子的。”
黎姝震惊的盯着安王妃,不敢相信的问:“为什么······”
“魏三公子那孩子,我见过,挺好的,但他不适合你。你是娘的孩子,你想要什么,娘很清楚,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他受家族的束缚太深,有一天如果要在家族与你之间做一个选择,为娘怕你会受伤。所以你不要抱怨皇上生生拆散了你和魏三公子。”
黎姝青着脸,低沉的说:“母亲不是阿筠,又怎知阿筠在面临家族与我的选择时不会选择我而是他的家族?”
安王妃反问道:“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不知道魏三公子会舍你而选他的家族?”
黎姝被安王妃的话一噎,又问道:“如果不是你反对我和阿筠,我和阿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的被找到,或者说我们根本就不会被找到?!”黎姝对安王府的暗卫还是很有信心的。
安王妃沉默不语,但就这沉默已告诉了黎姝她想要的答案。
黎姝悲怆的一笑:“母妃啊母妃,你说阿筠会为了他的家族舍我,黎瞿白乃一国之君,你怎么不知有一天当我与国家利益相悖他首先会选择舍我?你不要忘了他是皇上,他是整个黎国的天!按照母妃的说法,全天下的男子都可能适合我唯独他不可能!”
黎姝说完,跑了出去,安王妃在后面喊道:“皎皎······”
黎姝脚步一顿,又继续跑,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跑去。安王妃凄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皎皎,你恨我罢,你恨我总好过你恨皇上。”
黎瞿白的暗卫看到黎姝这般光景,到黎瞿白跟前,对黎瞿白和安王说了几句,黎瞿白向安王告罪便大步出去追黎姝。安王原想派仆人一同去,想了一想这是增进他们夫妻感情的一个好机会,也就作罢。
黎瞿白快到王府门口时才追上黎姝,心里不由得感觉落了一块石头。回门这日哭着跑出娘家这说是去,终归是不好听。黎瞿白抱住黎姝,问道怎么了。
黎姝此刻面对黎瞿白却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一种心情。纵使黎瞿白一纸诏书封自己为后,拆散了自己与阿筠。但正如黎瞿白在当时黎瞿白并不知道。而且,其中的始作俑者,还有自己母亲的一份功劳。这才是自己最不能接受的。
黎瞿白看着黎姝一个劲的哭,掏出一张手绢来轻轻擦着黎姝的眼泪,温声安慰:“皎皎,乖啊,别哭了,带会儿把妆哭花了就不美了。”
黎姝抽抽搭搭的,也不答话,黎瞿白又问:“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王妃说你什么了?”
黎姝深深的吸了口气,问:“如果有一天,我和国家利益相悖,你会选谁?”
黎瞿白深情的看着黎姝说:“皎皎之于我,就如手足;那皇位,不过是一件华服而已。衣服的作用不过是遮羞蔽体,瑰丽锦绣又如何,短褐粗布又如何,功用不都一样?然,手足则不同。”
纵使黎瞿白的话有安慰,哄她的作用黎姝听了也心里好受多了。她这一生,她只想有一个人能给自己温暖,能永远陪着自己,不放弃,不抛弃,仅此而已。
正在这时,静淑郡主黎妤和她的郡马雷霆回府,刚进大门就看到黎姝和黎瞿白,就要行礼,黎瞿白阻止了他们,笑说:“不必拘礼,今天我只是皎皎的相公。”
黎妤和雷霆闻言,心下不由讶异不已,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黎妤走进了看到黎姝脸上还挂着泪珠,忙关切的问道:“阿姝这是怎么了?”说完那眼睛瞟黎瞿白。黎瞿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雷霆想,这个时候还是留他们夫妻两比较好,就打诨说:“阿妤,母亲大人可盼着你呢。咱们进去吧。”
黎妤点点头,跟着雷霆走了,黎瞿白感激的投了雷霆一眼,黎妤走过去了还回过头担忧的看黎姝一眼,雷霆拉了黎妤一把,说走吧,黎妤才又继续走。
黎姝这会儿也不哭了,黎瞿白让门房去取些凉水,热鸡蛋来。
大门距厨房颇有些距离,门房过了好一会才取了来。门房跪在地上,说:“皇上,凉水,热鸡蛋来了。”
黎瞿白拿起帕子替黎姝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激的黎姝打了一个哆嗦,黎瞿白笑着刮了一下黎姝的鼻子说:“你呀。”
门房趁黎瞿白给黎姝擦脸的功夫,极有眼色的替黎瞿白把鸡蛋给剥了。黎瞿白拿过鸡蛋在黎姝的眼睛上滚了滚,确定眼睛不会肿才作罢。敷完眼睛,黎瞿白宠溺的问黎姝:“可要回去?”
连午饭都没有用就这样走了,若只是皇帝一人,倒还好些,皇后也走了,以后必定少不得有一番议论,而且难免也会有人将安王府给看轻了。故而黎姝点点头,又回去。
黎瞿白牵着黎姝的手往正殿走去,去的时候,黎妤也正陪安王妃说话,黎伊和黎翛也在。众人看到黎姝和黎瞿白进来,顿时安静了一两秒。黎瞿白哈哈大笑说:
“都在说些什么呢,怎么开心。”
众人:有吗?
安王妃轻咳一声,说:“天也不早了,命人摆饭吧。”
众人:比平常早了半个时辰,是不早了。
安王妃身边的丫鬟锦儿出去命人准备饭食。约莫过了一刻钟,锦儿进来说饭已摆好。
一顿饭,大家吃的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静的落跟针都能听见。
吃完饭以后,黎妤又将黎姝叫到一旁单独说话,说的,无外乎是耳提面命的告诫黎姝现如今已做了皇家妇,莫要再对魏三公子有别的心思。
黎姝虽对姐姐和母亲不停的耳提面命厌烦不已,也深知自己嫁给了皇上就要好好遵从妇德,不然必会给王府带来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