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笑容,从此定格在我只有七秒钟记忆的脑海。我很健忘,但我一直记得你。如果上天要我在第七秒忘记你,那我选择在第六秒死去,剩下的一秒留给我在奈何桥边憧憬、回忆。
光阴这条绵延的河流,我的思念,像一条没有尾巴的鱼,无法泅渡,也无力摆动,任由碧阴阴的河水悄悄流过,悄悄溜走。
思念的蝶,飞不过沧海,飞不到彼岸,它们在苍蓝色的寰宇下扑打着翅膀,轻纱似的金粉洒落在它们身旁,氤氲开混杂着怀念与泪水的气体,将枕边澶痕一点点风干。栏楯独倚,我靠在浓重的墨色里,风影阑珊,月影稀星,树干在夜中投射出无数触手,将我的心绪紧紧抓住,摇曳着,拉扯着,而又破碎着。
温柔的白丝练像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覆盖在地上。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淡墨一样的山形中模模糊糊,像一条随意画就都没有规则的曲线。窗外蟋蟀伏在草丛间低吟浅唱,它们的叫声交迭在一起,犹如一场盛大的交响曲,惊扰了残梦。
在这个柳浪闻莺的季节,在这个孤苦无依的夜晚,我看见时光从天空中划过,它璀璨地燃烧着,撒落一地的灰烬,哗哗作响。它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每个月圆月缺的夜晚,双目盈满了星光,忧伤的样子,像每一只南飞的孤雁一样。
如果它们也有眼泪,如果眼泪泛滥成灾,如果它们,可以淹没撒哈拉。
漫天的黄沙趁着风势飞扬,张牙舞爪。苍凉壮美的无边沙丘,一厘米一厘米地移动,我抬眼看见一幅雄阔的画面,要将千山万壑都掩埋的浩大壮举。毒辣的太阳没有了云朵的安抚,在一眼望不穿的蔚蓝下岔岔地布撒愤怒。一眼望去,无数席卷着的晶亮的滚烫的沙,它们爬上天空,它们冲进苍穹,它们在无际的茫茫苍苍中蔓延张狂。
我还是那尾鱼,那条没有尾巴的鱼。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的沙漠里有一个几近枯竭的生命,请用你的眼泪去浇灌它。它在厚重的黄沙上挣扎,它在你的世界里飞扬跋扈,它迷失在了思念你的辽沙。我会在绵延的黄沙里长眠,会张口吐出一个个七彩的气泡,它们在阳光下灼灼地灿烂着,缓慢地飘升,流彩溢动,那是我对你的一往情深,那是我斑斓的爱恋。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条无尾鱼来到你的世界,来到你的撒哈拉,请记得,给它一片绿水青山,许它一生的无忧极乐。
在那长青的山峦,漫山遍野地开满了樱花。它们红得像火一样,在燃烧,仿佛要映艳夕阳。无数飞瓣飘落在你的发髻,你的肩头,你的衣襟,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花的精灵。你站在花的海洋,满目是红遍千山的美,寐含春水脸如凝胶,逶迤白色烟笼百水裙,一袭软烟罗系在盈盈一握的细腰,粉腻酥融娇欲滴,出水芙蓉美似天仙。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清波在眸间招摇流盼,头饰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秀靥比美娇花,纤手凝香艳琼,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柔柔的水轻漾曲波,明快地晕开来。我潜匿在水底窥你梳妆,螓首微俯,倒影在水中摇摇晃晃,激起无数褶皱,眉眼好像天边陨落的星辰,兀自发着光。你舒雅自在地坐在湖边,明亮而圣洁,仪态美得不可方物,白衣倒映水中,落花一瓣瓣掉在你的衣裳,倒影上。我才发现再也没有什么词语可以赞美,再也没有词语可以凌驾。只一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比秋蕙披霜,就好像从旖旎的画中走出,像画中谪坠,美而不妖,艳而不俗,一眼再无法自拔。
我从此明白,什么江山如画,我的江山,入了你才能如画。
我在想,如果饰以一袭浪漫的波西米亚风格的雪白长裙,裙摆层叠着镂空的花纹,一点点的流苏在脚踝随着清风飘逸。这样的画面,会有多美。如果那一树树的樱花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撒下飘满整片天地,雾里看花的朦胧会多么的妍丽。
你像一窖美酒,在开封的一瞬间所有的浓香迸溅开来。芬芳从嘴中晕开来,满脑子都是陶醉的海洋。浓烈、清香这两个矛盾的词语巧妙地嵌在了酒中,那么和谐与准确。所有的过往,所有的记忆都浸泡在这坛酒中,闪烁着古铜般的色泽,仿佛被镀上了金箔,在年岁的河流里熠熠发光。
有一种美,可以从口一直沁入心底,呼吸间尽是陶醉,仿佛被无数的棉花包裹,温暖而又舒服。我仰着身子,像一条死鱼一样浮在水面,洁白的肚子莹莹,那是我从此陷入你的梦境里,那是我从此再也无法驻足的美丽。
微漪从柳岸延伸出来,一条条淡黄的柳丝,轻轻地垂在水面,又散满了纷飞的驳杂落花,一点一点的花尘在水面凝结,在金光下笑着跳着流动着。
你的笑容,从此定格在我只有七秒钟记忆的脑海。我很健忘,但我一直记得你。如果上天要我在第七秒忘记你,那我选择在第六秒死去,剩下的一秒留给我在奈何桥边憧憬、回忆。我会把它铭刻在我不知所踪的尾巴上,伴随着鳞片一直发光,它在我永远不能逾越的彼岸,默默地开着花。
石上泪痕,桃花遍生,美得不是石头上那丛生郁葱的桃花,是在那石上撒下悲伤的你。正如那盈满月光的星眸,顾盼生辉。双瞳剪水,好像要望穿千古,只为了在此处,与彼处的你深情对望,含情脉脉,临去秋波那一转。
我总是在悲伤的时候想起你,我站在你离开的地方,站在有你的回忆里。你离开的时候是春天,而我的蓝色忧伤,已经蔓延成一整个海洋。花开花败一季又一季,雨落雨停一年又一年,我游荡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孤苦无依。我才发现,我的欢笑,我的眼泪,我的悲伤,都是因为你。我一直站到了秋天,直到你在时间透明的坐标轴上消失成一个白点,直到彼此成为彼此心间的一处空白,成为深深的漪涟。
那些曾经存在于生命中的温暖,那些曾经桃花树下的海誓山盟,都乘着时光的白马,轰轰烈烈地一往无前。浅浅的辙印压过一季又一年,一日又一月,我弯着腰看它扬起的漫天飞尘夹杂着无数的金色羽毛掉落在地上,我捡起来一片一片放在我的回忆上。
千树万树的梨花,在乍暖还寒的初春悄然绽放。你摘下一朵雪白,轻轻嗅着挂在衣襟,任由青丝拂过,任由暖风掸拂。玉颈前的梨花,终究抵不过无情的年岁,于是在日复一日地漫无目的的等待中渐渐衰老,慢慢憔悴。
然后在浮尘中旧的发黄,烂的发臭。然后你成为黑白的回忆,再也不能触及。
可是,我终究只是一条无尾鱼。
我见不到朔雪听不见低吟到不了撒哈拉,我看不了樱花看不了桃花梨花在阳光下放肆地开放,然后那些金色的花粉随风飞往远方。
甚至,我会失去一切有你的回忆,在孤独中站成了七秒却永恒的落拓。
因为,我只是一条没有尾巴的七秒记忆的不会流泪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