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漆黑的月色,吴情再次潜入了徐府。此时正值徐阶处理完公务,准备休息。吴情从房顶跳下,轻声对徐阶说道:“徐大人。”
徐阶一惊,自己向来不用下人服侍入寝,此陌生的声音突然来自身后,听起来就来意不善。但毕竟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朝廷内阁副首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徐阶尽力把心气平静下来,然后仔细观察来人,见吴情的样子轻松平淡,感觉不到杀意,便回复到:“正是本阁,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在下山东蓬莱吴情,因在严嵩府上听到了一些对大人不利的事情,特来报信。”
徐阶意味深长地说:“哦?吴壮士此言奇怪,对本阁不利?严大人与本阁同朝为官,共同为朝廷效力,一向不分彼此,他又怎会做出对本阁不利的事情呢?”
吴情听得出,徐阶不信任自己,想必把自己当做严嵩派来试探他的人了。但事情紧急,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只好说道:“徐大人是不信任在下了?”
徐阶道:“本阁该如何信任吴壮士呢?”
吴情道:“事情紧急,在下也不知道该怎样让大人信任。在下乃是受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所托,要把一份他的奏折送到二位大人的府上。因为门丁不让进,只得出一下策,乘夜将奏折放到二位大人的府上。大人这里已经放置成功,在去严府的时候听到了他父子二人欲陷害大人的阴谋,所以才来提醒大人的。大人若不相信,在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告辞了。”
徐阶大惊失色怪道:“你说,你已经把奏折放在我的府上?然后又从严府去而复返?”
吴情道:“正是,奏折就在大人书房那叠奏折的下数第二个,望大人明鉴。”
徐阶赶忙来到书房,一看,那奏折正是戚继光所写,而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奏折。
想到此人轻功如此了得,若想加害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对吴情的信任就多了一分。不过与此人素不相识,以徐阶多年官场沉浮的经验,不会立时相信他,而是还需试探一番:“既如此,请吴壮士详细道来。”
吴情道:“我听见严嵩的儿子严世藩说有个叫张居正的人出现在山东,他们觉得此人很重要,很忌惮他,但是又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投靠了徐大人,所以决定采用一石二鸟之计,先用信劝回京,然后再暗杀他嫁祸于你。”
“这……”听到吴情的一番描述,徐阶又相信了几分。如果是试探,严家父子从这种试探中得不到好处。这种行事风格又很像他们所为。张居正虽然未曾表明态度,但当年他告假离京,是因为不满严家父子的行径。与徐阶言谈之间,也颇有不满徐阶对于严家父子的纵容态度。故他虽不是严党徐党,但肯定是个坚定的反严党,这点徐阶知道,严家父子也一定知道。
徐阶久经官场,知道在皇帝的庇护之下,扳倒严嵩不可能靠结党攻击和言官弹劾,只有等到皇帝改变态度,才是严家父子的末日。所以他一直隐忍严家父子的胡作非为,乃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再出重拳。张居正虽是旷世奇才,但政治经验尚浅,故而自己还不曾向他袒露心声。
但在徐阶的计划中,张居正是未来对付严嵩父子的一枚重要棋子,也不能让严嵩父子加害于他。只是事出突然,自己又没有准备,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应付。
“此事我已知晓,谢过吴壮士。我会想法子避过此祸,也会想法子救张居正的性命。”
“既然大人心中有数,在下便告辞了。”吴情说罢,正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徐阶说:“徐大人,戚继光将军的奏折,还请您过目。”
“哦?”徐阶也想起此事,连忙拿起折子看了看,见戚继光行文洋洋洒洒,句句在理,知道此人确是一军事天才,便对吴情说:“戚将军镇守海波,比我等在朝者更了解大明军制的弊病,提的建议句句在理。只是当前朝廷内形势复杂,本阁也无能为力。”
“堂堂朝廷内阁副首辅,连这点事情都办不了,可惜戚将军一片赤胆忠心,告辞了。”吴情感到徐阶在搪塞自己,心中不满。
“唉,壮士且慢,我只是说我无能为力,但不表示别人没有办法。”徐阶赶忙解释一番。
“哦?还有谁可办成此事?难道要我去求严嵩?”吴情不解。
“严嵩也不一定能办成,此事天下间只有一人能劝服皇上,就是刚才提到的张居正。”
“这……这张居正有如此大的本事,竟能做成两位首辅大人都做不成的事?”
“依本阁之所见,此人堪称当世天下第一人。”
“这……如果张居正可以解决戚继光的问题,那无论如何在下也不能让严家父子加害于他。”
“如果壮士可以出马保护张居正,必可保他平安回京!”徐阶反找到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心中大喜。
“请大人讲讲这个张居正是个怎样的人,怎样才能找到他。”
“张居正此人,年尚未而立但智慧过人,身材修长而强健,眉目清朗而英俊。举止有礼,谈笑自若。人群中如同日月,无法掩盖他之光芒。这三年如果不是他刻意隐瞒,恐怕早已名扬天下。”提到张居正这个有过短暂师徒之缘的人,心中还是十分兴奋。
听着徐阶的描述,吴情忽然想到一个人。
“这个张居正,还有别的名号吗?”
“字叔大,号太岳。”
“张叔大?!”吴情惊叹道。
“正是啊!”徐阶有些意外于吴情的样子。
“在下与他在沧州有过一面之缘,既如此,在下先行一步。”说罢,吴情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真神人也!”徐阶望着他的背影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