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吉吃力地半睁开双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张可爱的脸蛋近在咫尺,能感觉到脸蛋主人嘴里吐出的热气。
是在做梦吗?许吉脑袋昏沉,又闭上了眼睛。
“真是奇怪,他刚才明明醒了呀!”
小丫鬟翠儿站直身子,一脸疑惑,咬着指头,歪着头打量着许吉。
“笨丫头,哪会这么快的,刚才先生走的时候不是说过,用完药进些稀饭,少则一日多则三****方能清醒。”
柳小姐眼中柔意盈盈,语气带着丝轻松,许吉被救活过来,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翠儿道:“刚才明明见他睁开眼了”
“那是你眼花了吧。”
“不会呀,翠儿眼神好着呢。”指着床上的许吉,翠儿嚷道:“小姐你快看,他指头动了。”
“真的?”柳月落惊喜地望去,一望之下便愠怒道:“没有呀,死丫头,整天就会胡说。”
翠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嘟着嘴巴暗自纳闷。
片刻后,翠儿道:“小姐,咱们今晚真守在这儿吗?万一他醒不过来怎么办?”
“那我们就一直等,等到他醒过来为止。”
翠儿听了良久不语,像在犹豫着什么,柳小姐问道:“怎的,有话想说?”
“小婢不敢说。”
柳小姐微微一笑,虽有面纱遮着脸,却挡不住这一笑的妩媚。
“装模作样,就算说错了,小姐我还会真的跟你计较不成。”
翠儿这才下定了决心,仰头望着柳小姐,道:“小姐,今天我们救了这个臭小子,可我们走了怎么办?”
柳小姐不语,翠儿接着说道:“翠儿是个奴才,咱们柳家的大事翠儿不懂,可翠儿知道老爷对矿山管制极严,翠儿听说,违反矿上规矩的人,没一个能活,我们今天能守着他,明天也能,总不能守着一辈子,等我们走了他怎么办,那个肖管事和监工都不会绕过他!”
翠儿说着便要哭了。
屋里的油灯火苗跳动,柳小姐将灯芯拨了拨,昏暗的屋里明亮了几分,她略显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翠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柳家罪大恶极?”
“翠儿不知道。”
柳小姐淡淡说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的心思,你刚才说的以为我没有想过吗。”
柳小姐面纱后的红唇轻咬,她似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虽然姓柳,我也只是个女子,告诉我,我能怎么办?!这样的家,我是一日都不想待的!”
肖管事这一整日都心绪不宁,总感觉着要有什么事儿发生。在矿上各个工棚巡视一圈,转到自己的屋子前,他在门口没有进去。
他对着守在门口的几个监工沉声道:“都机灵点,里边一有动静就向我禀报,大小姐容不得丁点闪失!”
“是!”监工齐声答应。
柳家家主这一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个个心狠手辣、骄纵乖戾,女儿却是个背道而驰的善种,这女儿和儿子就是不一样。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大小姐呀,得敬着、哄着、供着,还得护着。
肖管事愁眉不展地待了一会儿,摇摇头离开了。
夜色越来越深,柳小姐和翠儿挡不住倦意坐在椅子上小睡,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轻微的呼吸声。
屋子里很宁静。
床上的许吉突然动了动,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
单手撑着床,扭动着脖子,“咯叭”直响。
许吉目光灼灼地盯着入睡中的柳小姐打量,嘴角得意地微微上扬。
下床时有点恍惚,他身子摇晃,差点跌回床上,身体还未恢复,他还很虚弱。
弯下腰,他从床脚边捡起块瓷片,指尖划过,感觉着瓷片的锋利。
“臭小子,你醒啦!”
翠儿瞪着大眼睛,惊喜地望着许吉。
这丫头怎么醒了,许吉脸色剧变,“哼!”了一声,三两步冲到柳小姐面前。
柳小姐本就睡得浅,听见有人说话,刚刚睁眼便冷风扑面,她所救的少年一脸狰相地站在她面前,手中一块瓷片直抵着她的咽喉。
“臭小子,你疯啦,是我家小姐救的你!”翠儿尖叫,柳小姐先是一怔便平静道:“你想做什么?杀我?”
“我是很想,但,不是现在!”
矿山上乱了。
上百个监工举着火把,里一层外一层地将许吉和柳小姐圈在中间,严阵以待。
火把烧得“噼叭”乱响,火光照亮了山腰。
肖管事脸色铁青:“小杂种,放开大小姐,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在红叶岛柳家就是天是地,你就算跑出青牛山也是插翅难逃。”
环视周围虎视眈眈的监工,许吉使劲勒了勒柳小姐的脖子,瓷片在柳小姐雪白的脖子上划出条淡淡的血痕。
“不让我走,我就杀了她,让她跟我一起死。”
“你有这个胆量吗?”
“都已经死过一次,小爷还怕什么?就是让你们小姐受点小伤,你这老狗恐怕也担当不起。”
肖管事气得浑身哆嗦,还想再说,许吉懒得理他,厉声大喊:“你们这些狗腿子,还不快点让开,小爷数到三,你们再不让,就戳破你们大小姐喉咙。”
无人说话,只听得火把被风吹的“忽忽”声。
“一”
“二”
喊到二时,监工们还是毫无所动,许吉眸中寒芒乍闪,一滴嫣红在他手中瓷片上绽放,艳得刺眼。监工们神色惊慌地望向了肖管事,肖管事脸上阴晴不定,咬牙道:“散开!”
监工们迅速闪避。
“没想到你这么好使,看来早就应该找机会这样了!”
柳小姐感觉项上微微刺痛,蹙着眉,冰冷道:“你这是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对你们柳家还需要讲道义?你自己不觉得可笑?”
柳小姐闻言皓腕一转,袖中银光一闪,只是藏在薄纱后的脸上表情复杂,半响后,她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袖中银光又忽地消失。
许吉推搡着柳小姐警惕地移到矿场路口,肖管事带着大群监工跟在后面,不停咋呼恐吓,又不敢靠近。
望了望不远处的那些工棚,工棚里那些青牛村的百姓,竟没有一个敢乘机跟着他出逃的,许吉“呵呵”几声,似哭似笑,心中一片决然,不再犹豫转向了下山方向。
夜间的山路难行,重重叠叠的树冠挡着月光,山路崎岖又有枝条绊挡,也幸亏许吉从小就在青牛山上长大,倒也没有走出岔子。
一连跑了一个多时辰,许吉实在支持不住,坐在一块大石上剧烈地喘息着。
“你准备就一直这样抱着我?”柳小姐的声音细如蚊呐地说道。
许吉缩了缩****的上身,晚上山里寒气重,胸膛里兴奋得发烧,身上却有点冷,听了柳小姐说的话,他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这样你跑了怎么办?”
“我不会!”
“你以为我相信?”许吉盯着柳小姐,道:“每次见到你都带着面纱,是丑得不敢见人?呵呵,想来也是,你们柳家作恶多端,男的就应该青面獠牙,女的应该满脸害疮。”
柳小姐冷冷道:“牙尖嘴利!”
许吉也不生气,伸手就去揭柳小姐的面巾。
柳小姐戏谑道:“现在还有这个心思,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保住小命吧!”
不远处,矿场的人举着火把又在试图逼近,许吉恼怒:“还真是阴魂不散,小爷要是跑不掉,就绑着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