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彼德罗及克劳狄奥上。
彼德罗:早安。克劳狄奥:早安,两位老人家。里奥那托:听我说,两位——彼德罗:里奥那托,我们现在没有时间。里奥那托:没有时间,殿下!好,回头见,殿下,您现在这么忙吗?——好,那不要紧。
彼德罗:嗳哟,老人家,不要和我们吵架。安东尼奥:要是吵架能消除他的仇恨,咱们中间有一个人会送命的。克劳狄奥:什么人得罪他了?里奥那托:就是你呀,你,这假惺惺的骗子!怎么,要拔剑吗?我可不怕你。
克劳狄奥:对不起,都是我的手不好,害得您吓了一跳;实际上它并没有拔剑的意思。
里奥那托:哼,朋友!别对我扮鬼脸。我不像那些倚老卖老的傻老头儿一样,只知道向人吹嘘年轻时怎么了不得,现在要是再年轻几岁,肯定会怎么怎么。告诉你,克劳狄奥,你冤枉了我清白的女儿,害得我好苦,我现在忍无可忍,只有不顾这一把年纪,凭着满头的白发和这身久历风霜的老骨头,向你挑战,看到底谁是谁非。你冤枉了她,你的诽谤已经刺透了她的心,她现在跟她的祖先长眠在一起;想不到我的祖先清白传家,到了她这却落下污名,这全是因为你的万恶的手段!
克劳狄奥:我的手段?里奥那托:是的,克劳狄奥,是你的万恶的手段。
彼德罗:您说错了。里奥那托:殿下,如果他有胆量,我愿意用武力较量出一个是非曲直来;虽然他击剑的本领不坏,练习得勤,又年轻力壮,但我不怕他。
克劳狄奥:走开!我不要和你胡闹。里奥那托:你要这样推开我吗?你已经杀死了我的孩子;要是把我也杀死了,你才算是个汉子。
安东尼奥:他要把我们两人都杀死了,才算是个汉子。还是让他先杀死一个吧,跟我较量一下,看他能不能取胜。来,跟我来,我要让你毫无招架之功!大丈夫说出的话算数。
里奥那托:兄弟——安东尼奥:您放心吧。上帝知道我爱我的侄女,她现在死了,被这些恶人造的谣言气死了。他们只会欺负一个弱女子,叫他们跟一个男子汉决斗,就像在毒蛇嘴里拔出舌头一样没有胆量。这些乳臭小儿,只敢说大话,不中用的懦夫!
里奥那托:安东尼奥贤弟——安东尼奥:您不要说话。好人儿!我看透了他们,清楚他们的骨头有多少分两;这帮胡闹的、寡廉鲜耻的纨袴公子,只会说谎骗人,造谣生事,装出一副吓唬人的样子,说几句威风的言语,扬言他们要如何打击敌人,假使他们有这胆量;这也是他们的所有本领!
彼德罗:两位老先生,我们不愿意冒犯你们。对于令嫒的死我非常抱歉;可是以我的名誉发誓,我们说的话都绝对真实,而且有充分的证据。
里奥那托:殿下——彼德罗:我不要听你的话。
里奥那托:不要听我的话?好,兄弟,我们走吧。总会有人听我说的——安东尼奥:不听也得听,不然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里奥那托、安东尼奥同下。)培尼狄克上。
彼德罗:瞧,我们正打算要去找的人来啦。克劳狄奥:老兄,什么消息?培尼狄克:早安,殿下。
彼德罗:欢迎,培尼狄克,你来晚了一步,我们刚才差点儿打起来呢。
克劳狄奥:我们两个的鼻子差点儿被两个没牙的老头子咬下来。
彼德罗:里奥那托跟他的兄弟。你觉得怎么样?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们和他们比起来未免太年轻点儿。
培尼狄克:强弱异势,赢了也没有光彩。我是来找你们两个的。
克劳狄奥:我们到处找你,因为我们满肚子都是烦恼,想设法排遣排遣。你讲个笑话吧。
培尼狄克:我的笑话在剑鞘里,要不要拔出来给你们瞧瞧?
彼德罗:你把笑话随身佩带吗?克劳狄奥:只听说把人笑破“肚皮”,还没听说过把笑话插在“腰”里。请你把它“拔”出来,就像乐师从他的琴囊里拿出乐器一样,为我们弹奏弹奏解解闷吧。
彼德罗:他的脸色怎么白得这样怕人!病了吗?还是在生气?
克劳狄奥:喂,拿出勇气来,朋友!虽然忧能伤人,可你是个好汉子,会把忧愁赶走的。
培尼狄克:爵爷,您要是想用俏皮话儿来挖苦我,我是可以应付得了的。请您换个题目好不好?
克劳狄奥:好,他的枪弯断了,为他换一枝吧。彼德罗: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我想他真的在生气哩。
克劳狄奥:如果他真的在生气,他该知道刀子就挂在身边。
培尼狄克:可不可以在您的耳边说句话?克劳狄奥:上帝保佑不要是挑战!培尼狄克:(向克劳狄奥旁白)你是个坏人,我不和你开玩笑:无论用什么方式,什么武器,在什么时候跟我决斗,我都会奉陪;你如果不接受挑战,我就公开宣布你是个懦夫。你已经害死了一位好姑娘,她的阴魂必定会缠绕在你的身上。请你给我一个答复。
克劳狄奥:好,一定奉陪就是了,我也可以借此解解闷儿。
彼德罗:你们打算喝酒去吗?克劳狄奥:是的,谢谢他的好意,他请我去吃小牛头,吃阉鸡,我要是不把它切得好好的,算是我的刀子不中用。说不定还能吃到一只呆鸟呢。
培尼狄克:您的才情太好啦,出口就是俏皮话儿。彼德罗:让我告诉你那天贝特丽丝怎么称赞你的才情。她用足足一刻钟的工夫,将你的长处批评得一文不值;可是临了却叹了口气,并说你是意大利最漂亮的一个男人。
克劳狄奥:所以她伤心得哭了起来,说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彼德罗:就是这样;可说是这么说,她倘不把他恨进骨髓里,便会把他爱到心窝儿里。那老头子的女儿已经告诉我们了。
克劳狄奥:都说了——当他躲在园里的时候,上帝看见他了。
彼德罗:可我们什么时候把野牛的角儿插到培尼狄克的头上呢?
克劳狄奥:对,还要往头颈下面挂上一块招牌,“请看结了婚的培尼狄克!”
培尼狄克:再见,你知道我的意思。现在让你一个人去唠唠叨叨吧;你讲的那些笑话就像只会说大话的懦夫们的刀剑一样伤不了人。殿下,蒙您一向知遇之恩,我十分地感谢,但现在我不能跟您继续来往了。令弟已经从梅西那逃走,你们已经合伙害了一位纯洁无辜的姑娘。至于那位白脸公子,我已经和他约期相会了;在那以前,我希望他平安。(下)彼德罗:他果然认真起来了。克劳狄奥:绝对认真,我告诉您,他这样,完全是因为贝特丽丝的爱情。
彼德罗:向您挑战了吗?克劳狄奥:非常有诚意地向我挑战了。
彼德罗:一个衣冠楚楚的人,被这样迷了心窍,真是可笑!
克劳狄奥:他这样一个人,外表也许比猴子神气得多,但他的聪明却不及猴子哩。
彼德罗:让我静下来想想,糟了!他不是说我兄弟已经逃走了吗?
道格培里、弗吉斯及巡丁押康拉德、波拉契奥同上。道格培里:你来,朋友,如果法律管不了你,那可以不用什么法律了。你个该死的伪君子,总要好好地看待你。
彼德罗:怎么!我兄弟的两个人都给绑起来啦!
克劳狄奥:殿下,问问他们犯了什么罪。彼德罗:巡官,他们犯了什么罪?
道格培里:禀王爷,他们乱造谣言,而且说了假话;其次,信口诽谤,冤枉了一位小姐;最后,他们做假证;总而言之,是说谎的坏人。
彼德罗:我问你,第一点,他们做了些什么事?第二点,犯的什么罪?最后,为什么被捕?总而言之,控诉他们什么罪状?
克劳狄奥:问得好,完全套着他的口气,把一个意思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
彼德罗:你们得罪了谁,被他们抓起来问罪?这位聪明的巡官讲的话儿,我听不懂。你们犯了什么罪?
波拉契奥:好殿下,我招认一切以后,请您不要再追问,就叫这位伯爵把我杀了吧。我已经把您欺骗,您所观察不到的,却被这些蠢货们揭发出来了。他们听见我告诉唐·约翰怎么唆使我破坏希罗小姐的名誉;你们并且到花园里去,看见我跟玛格莱特谈情说爱,以及你们在婚礼的时候把她羞辱。我的罪恶已经被他们记录下来,我只求一死,不愿再重新叙述来增加我的惭愧。那位小姐是我诬陷而死,我只求受到应有的惩罚。
彼德罗:他的这番话,像一柄利剑刺进你的心坎。克劳狄奥:听他说话,就像吞下毒药。
彼德罗:的确是我的兄弟指使你这样做的吗?波拉契奥:是的,并且给了我足够的酬劳。
彼德罗:那个家伙一定为阴谋暴露而逃走了。克劳狄奥:亲爱的希罗!你现在的形象又回到我原来的纯洁美好了!
道格培里:来,把原告带下去。司事先生一定把这件事告诉里奥那托老爷了。弟兄们,要是有机会,可别忘了为我证明我是头驴子。
弗吉斯:啊,里奥那托来了,司事先生也来了。里奥那托、安东尼奥及教堂司事重上。里奥那托:让我把这个恶人的面孔认清楚,以后见与他长得差不多的人好近而远之。两人中哪个是?
波拉契奥:我就是把您害苦的人。里奥那托:就是你的鬼话害死了我的孩子吗?波拉契奥:是的,那全是我干的。里奥那托:不,你错了,这儿只有一对,还有一个已经逃走了,他们全部有份的。你们害死我的女儿应该在青史上大笔特书。你们想一想,这事情干得多光彩。
克劳狄奥:我不知道怎样向您请求原谅,但是我不能不说。您想怎样处置我就处置吧,我愿意接受您的任何一种惩罚,哪怕我所犯的罪是出于误会。
彼德罗:以我的灵魂起誓,我也犯过无心的错误,为了给老人家消消气,我也愿意领受任何重罚。
里奥那托:我不能让你们把我女儿救过来,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请你们两位向所有的人宣告她的清白。把您写的悲悼诗歌,悬挂在她的墓前,向她的尸骸歌唱,今天晚上就去唱这首挽歌。明天早上再到我家来,您虽然不能做我的子婿,那就做我的侄婿吧。舍弟的女儿跟我去世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如今她是我们兄弟俩唯一的嗣息,您要是愿意把您原来的名份转给她,那么我的气就消下去了。
克劳狄奥:啊,老人家,您的恩德使我感激涕零!我一定接受您的好意;从此以后,我愿意永远服从您的指令。
里奥那托:那明天早上我等您,现在我先告辞啦。我相信玛格莱特也一定参加了这个阴谋。
波拉契奥:没有,我用我的灵魂发誓,她确不知情,她从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而且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
道格培里:老爷,这个罪犯,曾叫我驴子;虽然这话没有写,但请您在定罪时不要忘记。还有一个贼,到处向人借钱,但从不归还,所以现在人们都不愿意在借给别人钱。请您在这一点上也要仔细审问。
里奥那托:谢谢你的细心,有劳你啦。道格培里:您说得真像个知恩感德的小子,我为您赞美上帝!请您处罚这个恶人,为别人做个榜样。上帝保佑您!愿老爷平安如意,无灾无病!小的告辞了!来,伙计。(道格培里、弗吉斯同下。)里奥那托:两位贵人,明天早上再见。克劳狄奥:今晚我要到希罗的坟上去哀吊。(彼德罗、克劳狄奥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