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冤家路窄啊。
得知下一轮的对头,张潮眉头轻挑,不着痕迹移向前台,扫了眼那面色略显不自然的徐志远,目光依然平淡。
待赛区上,一名身材略矮的少年缓步走向比赛台。
当此人暴露在观众注视下,观众席上传出不少窃窃私语,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些话语传入少年耳中,他表面无动于衷,实则心如刀绞。
这些话语,践踏着他内心狂傲,令得他嘴角一阵抽搐,以至于他那脊梁塌陷的鼻子都是一耸。
回想这折磨自己两月之久的剧痛,他的眼神悄然变化,由阴翳转而森冷,乃至如狼似虎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
···
宽敞的比赛台,两人遥遥对立,一高一矮,对比鲜明。
“居然是这家伙···”刘明霖倒吸了口气。
这少年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那曾辱骂泰山而挨揍的王铮。
泰山面色变幻,转而神情肃穆起来。
“泰山,好好教训这嚣张的家伙!”观众席传来宏息愤愤不平的助威声。
王铮闻言,薄唇掀起一抹充满戾气的笑容,显示着他内心的暴怒。
伴随裁判宣布比赛开始,他忽的怪笑两声:“呵,没想到啊,会是你这大傻帽。”
“那家伙怎么畏惧了,两月前他的所作所为,可是令我刻骨铭心啊。”
王铮舔了舔干燥的薄唇,嘴唇愈发猩红,眼神愈发阴冷,“不要紧,等我把你打残了,再废了他,先来后到,怎样?”
泰山紧了紧硕大的拳头,五指愈发紧凑,神色愈发沉重,一声不吭。
而他这番模样在王铮看来,更像是怯懦的表现。
嘴角冷笑更甚,王铮一步跨出,身形如箭般掠出。
和这种蠢货在口舌上争辩,不外乎是自讨没趣。以实力击垮对方,往往更能立竿见影。
泰山沉腰凝神,一动不动,神情专注。在旁人看来略显木纳。
一直待到王铮逼近身前,他才有所动作。
一步跨出,泰山抡起拳头,微微前倾,狠狠挥出。
王铮冷哼嗤笑,前冲身形骤止,脚掌一扭,腰间一拧,身体旋转,整个人偏离开来。
旋转之时,他抬起拳头,顺势而为一拳轰出。
在他的拳头挥出之际,竟有劲气风旋生起,更有淡薄荧光于指缝间渗出。
泰山瞳孔缩了缩,不敢怠慢,左臂抬举,与之相碰。
“嘭!”
拳臂重重相撞,掀起小型气浪,泰山那高大身材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王铮得势不饶人,变换角度,追上泰山,就欲予以痛击。
“这王铮变强了不少。”观众席上,张潮眉尖轻挑,沉吟片刻,说道。
刘明霖心中咯噔,两月前王铮就已是通灵境巅峰,更上一层楼的话,那岂不是化灵境?
“但他这境界并不稳实,多半是借于外力。”张潮微微摇头。
修炼一途路漫漫,唯有水到渠成才是正道。
揠苗助长,只图眼前不求长远,以至根基不牢,种下难以估摸的隐患,委实低劣不堪。
此等做法兴许暂且瞧不出弊端,但到了后期缺陷会愈发明显,可能会原地踏步停滞不前,更有甚者,会碰上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状况,那便是堕境。
但无论如何,眼下即使王铮是半吊子化灵境,也远非通灵境巅峰可比拟,更何况,他是抱着一雪前耻的狠劲在战斗。
比赛台上,两人再度发生碰撞。
泰山一拳抡出,狠狠砸向王铮下肢,后者予以不屑一笑,高高跃起,倏然间,一记凌厉鞭腿,甩向泰山的头部,踢向他头上那顶标志性的棉帽。
泰山见状,面色骤变,甚是局促窘迫,顾不得其他,双手竟是直接抱上头顶的帽子。
“嘭!”
泰山“噔噔噔”地朝后方急退而去,步伐凌乱,很是不堪。
这大傻帽貌似暴露了点破绽。王铮双眼眯起,嘴角勾起居心叵测的阴冷笑容,脚尖一点,再度冲出,乘势追击。
就在王铮那略显模糊的身影欺近泰山之时,他的嘴角掀起一抹狞笑。
他陡然腾身跃起,高度与泰山齐平。
下一霎他整个人恍若变成一台战斗机器,拳,脚,肘,身体上的各个部位,夹杂着强横灵气,好似骤雨疾风般招呼向泰山的头顶!
“这混蛋!”
宏息咬牙切齿,恨恨道。那一夜泰山奋不顾身也要保护那顶兜帽,可想而知此物定是异常重要。
起初,泰山面色也是一变,但紧接着,他双目圆睁,神情坚定。
他扎好步,身形顿时稳当。拳头悍然紧握,他那本就强壮的双臂似更壮大数分,而后交叉护于身前,严实遮挡住上身与头部。
“嘭嘭嘭嘭!”
眼见泰山被狂猛攻势笼罩,宏息刘明霖和小波面上的亢奋减弱些许,他们险些遗忘,王铮的境界虽不是货真价实,但仍比泰山厉害很多啊。
“放心。”张潮注视场间,半晌却是淡然一笑,境界实力截然不同,眼光自有差异。
在他的视线中,此时的王铮,攻势如狂风呼啸,看上去甚是骇人。
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在那徒有虚表的狂风之中,却自有一道宛若磐石的身影,巍然不动。
再看其脚下的地面,也没有丝毫龟裂的迹象。
这说明什么?
这意味着泰山竟是毫无纰漏地正面硬抗下了王铮的攻击!
这哪是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简直就是轻风吹拂山岗,没能有丝毫起色。
简单的说,王铮纯粹是在给泰山挠痒。
与其说后者身形稳如磐石,倒不如称为一座屹立不动的山!
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不动如山!
张潮神情微异,这该是何等坚韧强大的体魄,何等固若金汤的防御力?
蓦然间,那固守久久不攻的泰山终是有所转变,只见得雄浑灵气缠绕上他的双臂,猛然一撑,竟是硬生生破开王铮的攻势。
呼啸劲风骤止,伴随一声闷响,王铮踉跄倒退十数步,衣衫不整。
众人一脸惊容,谁料到刚刚还势若猛虎的王铮,会突然被轰退。
“你!”王铮面色铁青至极,旋即冷笑,“总算是沉不住气了么?”
泰山按压了下帽子,遮掩住那因怒火而蠢蠢欲动的峥嵘,把稳的神色开始细微地转变。
“这顶帽子可是他送给我的,不是你能触碰的。”
“呵,还有隐情啊。”没有在意其变化,王铮的语气陡然拔高数分,他展露狰狞面色,隐含一丝癫狂。
“我当然不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又怎能懂得这两月来我的感受?”
“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刚刚也说过,待会必定要废了他!”
“老老实实让我打趴不就好了,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但现在”
“已经由不得你了!”
王铮臂膊猛然挥动,伸出手来,体内灵气以疯狂姿态,源源不断灌注进手掌中,短短数息,他的整只右掌已完全被莹白灵气包裹覆盖。
倏忽间,目不转睛的众人,不知是眼睛进沙还是何故,只见得在那荡漾的一汪莹润灵气之上,竟是泛起了一点幽黑光泽!
莹白中的一点黑!显得那般刺眼,那般令人心悸。
观众席上张潮眼神一凝,眉头一蹙。王铮这招很危险,对于同阶来说。
众所周知,元灵境以下,灵气色泽都以白色为基调,然而眼前的幽黑莫非是变异不成?
伴随那黑斑每浮现一丝,王铮的身形便会不由自主一颤,面色便会更加惨白数分,纵使如此,他却咬牙死撑。
观众席上惊呼四起,众人心头急跳,这哪里是切磋,光看外形,王铮摆明了是要痛下狠手啊!
还有,看这情景,其施展这一招,对自身貌似有相当大的负荷。
为了一场比赛,何苦这般害人伤己,得不偿失。
王铮面上阴厉与狰狞之色交织,显得异常可怖,一如他那泛着黑斑的拳头。
什么把握分寸,勿下杀手等规矩,统统见鬼去吧!
管他手段是正是邪,哪怕不折不扣不择手段,他也要获胜!
没有人会在意过程,胜者王败者寇,只要胜利了,什么流言蜚语都会自行停止!
一念至此,他脚掌一跺地面,身形如发狂的虎豹扑出。
“森罗·死拳!”
拳头上的点点幽光映射王铮那攀上血丝的眼瞳,分外森寒。
两人相距不远,顷刻间他就扑近了泰山。
面对这凶狠以至疯狂一击,泰山做出了回应。
迎着点点幽光,他一拳击出,毫无花俏,朴实无华。
他的拳头上,没有环绕雄浑的灵气,更没有盘旋强劲的旋风,仿佛除了体积大就一无是处。
相比之下,王铮的拳头小很多,但没有谁会怀疑其中蕴含的可怕威力。
王铮的拳头碰上泰山的拳头,若从大小程度上看,好似以卵击石,但事实上,
的确如此。
比赛台上气浪大作,呼啸扩散开来,掀起无数灰尘。
王铮那狰狞的面容陡然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恐至极的神情。
凄厉的嚎叫自他的薄唇间迸射,眼瞳充斥着惘然与难以置信!
在前一刻,他的拳头与泰山的拳头相遇时,他感觉到自己面临的是一股近乎排山倒海,难以言表的磅礴威力。
面对这股磅礴力量,首当其冲的是他的手指。
于是,他的指骨碎了。
接着,他的掌骨断了。
然后,他的腕骨折了。
最后,他的臂骨断折,甚至连肩骨都浮现数道裂痕!
化灵境最显著的,就是将灵气化入血肉,使得身体强度异常坚韧。
然而,如此身体强度,面对这磅礴力量,却显得那般脆弱,那般不堪一击。
这等力量该有多么恐怖?!
王铮来不及思考,内心尽数被恐惧占据,嚎叫着不要命地往后急掠,就欲摆脱这恐怖的力量。
然而,泰山不疾不徐往前迈进,进得比王铮退得还快!
他的拳头抵在王铮的拳头上,像极两个孩童你推我攘。
两人从比赛台的这头移到那头,两个拳头紧密相贴。
轰的一声巨响!
王铮撞上石墙,倒在地上。
他整支右手骨支离破碎,已然被废掉。
他面色惨白如纸,眼瞳满是惊恐与惘然,而后渐渐涣散。
他败了,彻头彻尾地败了。
那大傻帽展现出的力量好生恐怖,碾压了他的身躯和战意,压垮他的精神,一力破十会被这家伙诠释得淋漓尽致。
他无法生出任何报仇的念头。
泰山没有理睬王铮,他将那被气浪微微掀起的棉帽,再度按压严实,帽檐的阴影遮挡他的面色,看不出喜怒。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他是巨人,即使是“异类”,也有不能或绝对不能,被触及的事物···
星曜院对阵东海学院第一场以泰山的强势获胜告终。
原本想大展雄风的东海学院一片沉寂,竟是于第二场未开始前自行认输。
一片嘘声中,东海学院“完美”谢幕。
如此一来,星曜院再度晋级,达到了斗灵大赛的,二强行列···
这般结果虽令众人觉得不可思议,谁能料到臭名昭著、门可罗雀的星曜院竟会成为异军突起的黑马。
但这途中的数场比赛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在眼见其没有施展什么卑劣低贱的手段取胜,众人对之原先怀有的敌意也淡了不少。
决赛临至,斗灵大赛迎来高潮,但众人并不认为决赛会多么精彩,胜负在他们心中已定。
要知道,星曜院将面对的,是当今第一大院——苍晖学院。
决赛的赛制是一对一一局定胜负,作为苍晖翘楚,薛辉必会登场,这愈加注定耀眼一时的星曜院必将黯然落败。
在漫天喧哗中,在万众瞩目下,一道腰挂阔剑的单薄身影,缓步走上了决赛台,那是薛辉。
决赛台当属灵斗场最大石台,薛辉孤身站于其上,显得异常渺小,却无人敢轻视他。
他的身躯笔挺直立场间,眼皮微微耷下,敛了眉眼间的锐气,整个人站在那,仿若一尊凝滞的雕塑,配上山呼海啸的喧声,大有仗剑天涯的视感。
而这时,他的竞争对手还未登场。
热火朝天的喧哗声仍持续不断,待得某时某刻,那纹丝不动的薛辉,剑眉终是一挑。
他从腰畔连带剑鞘取下阔剑,双手相并搭上剑柄,剑鞘末端朝下,直挺挺地下落。
伴着剑鞘末端触地的清响,他微垂的眼皮,陡然上掀,两眉随之扬起!
霎时间,一股锋芒之气席卷而出,威逼四射,毕露无遗!
漫天喧声骤止,众人噤若寒蝉,全场寂然无声,
唯有某处纯属例外。
“嗝~~”
“我说你别吃这么多,吃撑了等下还怎么跟那薛辉打?”
“喵~”
“你不懂,我很快就能消化的,到时候一拳就能揍飞那面瘫···泰山,再给我五个叉烧包,话说要有炸鸡腿和果汁就更OK了。”
“喏,给你。其实炸鸡很容易上火,搭配果汁口味也并不佳···”
众人的脸色变得那叫一个精彩。
太不像话了。
薛辉淡漠的目光投去,锁定在正大吃大喝的宏息身上。
他手心陡然一翻,阔剑即刻离地而起,剑鞘末端,遥遥指向了宏息。
“你说过,要在赛场上揍飞我。”
薛辉剑眉微扬,淡淡的声音响彻场间。
“那么,可敢下台与我一战?”
宏息一怔,默不作声扑了扑手上的面包屑,随着面包屑的散落,他站起身。
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