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唬得魂飞魄散,原本想用石头阻住洞口的计划已经泡汤,只好拔腿往山洞深处躲藏,可惜洞内太黑,不到数丈,迎头撞上一块倒垂下来的石笋,“嗡”的昏死过去。
待他醒来,发现已经躺在洞口,额头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一摸,却是鼓了一个大包。
离他不远处燃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条木棒,棒上吊着几串肉,被火烤得香气四溢,不住往下滴油,火堆旁坐着两个男人,高的一副马脸,矮的健壮敦实,两人隔火席地而坐,正在津津有味吃烤肉。
高个男人道:“都说狼肉膻味重,这么烤着吃,味道也不错呀。”
矮个男人道:“什么味道不错?实是饥不择食了。”
高个男人道:“你说的倒是实话,谷里一年难开几次荤,莫说狼肉,就算人的肉,也能啃上几口呢。”
苏醒闻言吓了一跳,心想:“他们竟要吃人么?”
身子一抖,不觉“啊”出声来。
两人转过头,高个男人道:“你就是那个名叫苏醒的小孩吧?”
苏醒想:“这人能叫出我的名字,想必就是前来接我的人了。”
一骨碌爬起,道:“耶律爷爷有危险,你们快去救他。”
说着将手中的狼头宝刀递了上去。
“耶律爷爷?”两名男子对视了一眼,随即心照不宣笑了一下。
矮人男子接过宝刀看了看,道:“确是王爷的狼头刀。”
高个男人问苏醒:“你刚才说耶律爷爷有危险,这是怎么回事?”
苏醒便将事件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两名男子大吃一惊,高个男人道:“你是说,王爷领着金兵进‘死亡森林’去了?”
“王爷?”苏醒一时没反应过来。
矮个男子有些不耐烦:“王爷就是你说的耶律爷爷。”
苏醒暗暗一惊:“难道那老头还是契丹人的什么王爷?”
吃惊归吃惊,他还是点了点头。
高个男子似被这个消息惊呆了:“这……这事非同小可,得赶快禀报谷主才是。”
苏醒道:“怎么,你们要回去?不去救耶律爷爷了?”
高个男子道:“你先别急,我们的意思是死亡森林十分凶险,仅凭我俩,不但救不了王爷,还有可能连自己也白白搭进去,因而只能暂且回谷,待谷主加派人手后再设法营救。”
苏醒知他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多言。
两名男子弄熄了火堆,将烤好的肉悉数带在身上,拉着苏醒出了洞。
洞口边上有具血肉全无的骨架,不用想,苏醒也知那是谁,心想:“这厮虽然可恶,终究还是做了一回好事,若不是他,那骨架恐怕就是我的了。”
想着,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却听高个男子道:“回谷前,要不要将他双眼蒙起来?”
矮个男子道:“蒙不蒙都是一样,反正……”
说着瞥了苏醒一眼,后半截话便没说出来。
这一瞥恰被苏醒看见,忖道:“这人目光凶悍,显然不是善茬,日后得小心提防才是。”
幸好高个男子还算亲切,通过交谈,苏醒得知高个男子叫贺宜权,本是汉人,因父早亡,随母嫁到契丹国,成了大辽子民,矮个男子叫托儿,原是辽国承郎将,辽亡后跟随耶律朵开在寒梅谷创建复国基地。
这一路比来时更加难走,很多地方需要攀着藤蔓才能过去,为了加快行程,贺宜权与托儿不得不轮番背着苏醒前进。
如此翻了不下十余座山,前面出现一道峡谷,谷的进口非常窄,只容一人通过,苏醒伏在贺宜权背上,走了许久,两边仍不时撞着冰冷的石壁。
正走着,突听前面有人喝道:“谁?”声音缥缈,冷得像冰。
贺宜权答:“是我们,贺宜权和托儿。”
那人“哦”了一声,道:“人带回来了?”
贺宜权道:“带回来了。”
那人道:“很好,你们进去罢,谷主会在大厅等着你们。”说罢再无声息。
三人继续往前走,又翻过两座大山,周围渐渐空旷起来,风也不那么大,但依然寒气袭人,不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当香味越来越浓,浓得让人昏昏欲睡时,贺宜权道:“到了。”
苏醒揉了揉眼,发现三人立在一块山间盆地中,四周雾气弥漫,数不清的铁骨寒梅开得正艳,一簇簇,一丛丛,一眼望不到边。
梅林深处有间大厅。
说是大厅,其实也就几根大柱撑起的草棚,上面有张精致的虎皮大椅,椅上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老人,老人的下半身罩着一张腥红绒毯。
不用问,这人便是寒梅谷谷主耶律宏基了。
耶律宏基身后立着一胖一瘦两个人,胖的脸红如茄,连身上穿的都是绣着大红牡丹的绵袍,瘦的一袭黑衣,脸却很白,看上去就像传说中的黑无常。
三人才一进去,耶律宏基问:“他就是那小孩?王爷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贺宜权犹豫了一下,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耶律宏基先是一惊,随后慢慢平静下来,叹道:“为了大辽,他老人家可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顿了顿,叫过苏醒道:“你是王爷亲自推荐进来的人,本谷自然竭力帮你达成心愿,从今天起,你就师从贺将军罢,你们言语相通,教导起来方便一些。”
苏醒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恩。
正说着,厅外有人道:“禀谷主,野狼一行回来了。”
耶律宏基“哦”了一声,道:“叫他们进来吧。”
雾中应声走出三人,领头的是名壮得像狼的契丹汉子。
耶律宏基迫不及待地问道:“此去西域,见到天佑帝了吗?”
天佑帝名耶律大石,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第八世孙,辽亡前为兴军节度使,天祚帝死后,整顿残部向西进发,历经数年苦战,建立起新的契丹政权,自称天佑皇帝。
野狼道:“天佑帝正在前线跟塞尔柱帝国军队作战,是内务府的赤颜大人接见了我们。”
耶律宏基皱了皱眉:“你将我们的处境和要求说了吗?”
野狼道:“说了,但赤颜大人说,大辽刚在西域立足,根基薄弱,无法挤出多余资金帮助我们,有啥困难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耶律宏基勃然大怒:“要是自己想得出办法,咱还犯得着千里迢迢去找他们?”
顿了顿,接着又道:“既然见不着天佑帝,你们不知去找那些王子么?他们总该想想办法吧。”
野狼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