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跑马厅不远的华格臬路上,有两幢1925年才落成的巨宅,这两幢巨宅各占地一亩,气魄恢宏,在当时的上海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私人住宅。这两幢房子是黄金荣卖出了一批鸦片赚了一笔钱后兴建的,东面一幢212号送给了张啸林,西面一幢216号送给了杜月笙。
4月11日晚上,华灯初上,杜月笙的公馆的气氛就显得异常紧张起来。平时三三两两在公馆内外东倒西歪看护的保镖,现在一个个都像过足了鸦片瘾似的,像电线杆一样站得笔挺。第二进那一幢西式的三层楼洋房,平素为争风吃醋吵吵嚷嚷的几房太太,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关门休息。东厢房的大菜间里,杜月笙、张啸林,以及马祥生、谢葆生两个大流氓,杜月笙最得力的打手“四大金刚”顾嘉棠、芮庆荣、叶焯山、高鑫宝和万墨林等人,神色不宁、正襟危坐,等候着汪寿华的到来。
时钟敲过7点,突然嘀铃一声,客厅里电话铃响了,万墨林跨前两步,接过电话——噢,是汪寿华打来的。张啸林赶在杜月笙之前抢过电话,便大声地喳呼起来:“喂,喂,是寿华兄?”
“是呵,是呵,”电话里传来了汪寿华的声音:“你是——噢,张先生。”
“不敢当,我是啸林。”
听了这两句话,杜月笙心里一愣:“怎么?难道是汪寿华识破了自己的诡计不来了?”一股冷汗从脊梁里冒了出来,他用手撩起长衫,蹑手蹑脚,步出大菜间,走到客厅的电话机旁。
“杜公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哪一房太太过生日,请我来吃饭?”那边汪寿华嘻嘻哈哈,好像丝毫不当作一回事情。
张啸林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一头冷汗,急忙回答:“哪里,哪里,这年月谁还有这么大的雅兴替太太过生日。这几天双方都有点误会,老杜和我想找你商量商量……”
“就你和杜先生?”
“不错,就你、我和杜先生三个人,对对。”
“那——好吧,我8点一定来。”
叭地一声电话挂断了,张啸林一下子瘫坐在沙发椅子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啸林?”杜月笙急忙问。
“小赤佬上钩了,8点钟准来,再去准备一下。”张啸林回答。
“好,我就等着他来!”杜月笙狠狠地说,他掏出怀表看了一下,便急急忙忙踱到大烟间过瘾去了。
顾嘉棠等四大金刚纷纷跳了起来,一个个奔进奔出,忙得不亦乐乎。华格臬路上鬼影憧憧,显得格外阴森可怕。
时针指向了8点。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鸣着喇叭在杜公馆门口停了下来,车门一开,身材瘦小的汪寿华动作潇洒地从汽车里跳了出来。万墨林连忙迎上前去说:“汪先生您来了,杜先生正在古董间等你呢。”汪寿华晓得,二进西式洋房西侧的古董间,是杜月笙和重要客人商议机密大事的场所,便笑着朝万墨林点了点头,跟随着他走进了杜公馆。
当汪寿华的身影刚刚在杜公馆的门口消失,停着的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夹了过来,前一辆停在汪寿华座车的前面,拦住了它的去路,后一辆停在了它的外挡。车门一开,从车上跳下了四个彪形大汉,只见他们打开汪寿华座车的车门,跳了上去,用手枪对准了汽车司机和警卫的太阳穴……不一会儿,汪寿华的这部汽车又发动了,慢慢地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之中……
杜公馆的客厅里灯光辉煌,万墨林领着汪寿华踏进客厅。汪寿华凝神一看,只见面前杀气腾腾,站着张啸林、马祥生、谢葆生三人。
“杜先生呢?”汪寿华一楞,随即镇定了下来。
张啸林也不答话,只见他将手中的茶碗用力朝花砖地上一扔,哗地一声巨响,候在东西两厢房的顾嘉棠等四大金刚,一下子猛扑了过来,按头的按头,揿脚的揿脚,将汪寿华牢牢地抓住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杜先生请来的。”汪寿华见势不妙,心里暗暗叫苦。
杜月笙手下的第一号打手“火老鸦”芮庆荣,腾出手来对准汪寿华的头部猛击一拳。
“唷——”汪寿华头一歪,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定了一下神,厉声喝道:“你们这样做,80万工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杀人不眨眼的大流氓“花旗阿根”叶焯山连忙伸出手来,紧紧捏住了汪寿华的脖子。
汪寿华的身子一点点瘫软了下来……
“慢,慢。”杜月笙从大烟间里跑了出来,他对着客厅远远望了一下,大声说:“不要在我的家里,否则以后没有客人敢上门了。”
于是顾嘉棠等一行人架着昏死过去的汪寿华走出了杜公馆,跳上了那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黑轿车。他们把汪寿华塞进了麻袋,捆紧了。把汽车开到了枫林桥,找了一块荒草丛生的空地,挖了一个大坑,将汪寿华活埋了。
汪寿华,浙江诸暨人。建党初期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1年底他受党的委派到苏联学习,曾担任过海参崴的苏维埃委员。“五卅”运动以后他回到上海,担任上海总工会委员长,他长期从事工人运动、亲自参加并领导了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在广大工人中享有极高的威信。牺牲时还不满27岁。他的死,使即将遭到反动派进攻的上海总工会失去了自己公认的领袖,实在是上海80万工人一个非常惨痛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