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民党左派、共产党员大多数人眼中被视为进步力量中坚的蒋介石,却一贯身披伪衣,大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在东征快胜利时,传来孙中山在北京逝世的消息。举国悲伤,独独蒋介石暗喜。他一面让“孙文主义学会”中的喽口罗,大肆散布流言,诸如东征胜利是“蒋介石校长创造的”、“蒋介石东征成功了”等等;一面与心腹何应钦密谋:“孙中山去世,我要出面维持。可是,滇军、桂军,还有粤军许崇智的实力都比我强。怎么办?娘希匹,真急人。”
“不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除了许崇智,胡汉民势力在广东根深蒂固,廖仲恺也很得人心。”
“不!这一次大本营一定要废,成立国民政府,主席非我莫属。”
“轮不到你。桂军刘震寰、滇军杨希闵都欲叛变,图谋抢权。只有打败他二人,才能成立国民政府。谁打他们狠,谁就有希望。”
“是吗?不错。”蒋介石望着脚尖,沉思。忽然大笑,拍着胸脯道:“我姓蒋的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看我这一锤子买卖。”
黄埔军校学生再次出兵,在各方支持下,击败刘震寰、杨希闵所部。
可是,左派廖仲恺出任国民政府主席,右派反对;右派胡汉民出任国民政府主席,左派反对。双方只好互相妥协,折中抬出汪精卫作主席,缓冲两派斗争。
汪精卫祖藉浙江绍兴,生于广东番禺。早年参加中国同盟会,曾因参加暗杀清摄政王载沣而被捕。辛亥革命后受袁世凯收买,破坏革命,拥袁窃国。袁世凯失败后,又投奔孙中山。1925年在广州任国民政府主席。
蒋介石一听提到汪精卫,生气地骂到:“汪精卫小子,撒泡尿照照,你算老几!我姓蒋的在东京就参加了同盟会;永丰舰上多亏有我,才保住孙中山一条命;我办军校,使国民革命有了武装;两次东征胜利,是我姓蒋的本事;刘、杨是我打走的,是我统一了广东全省……”有戴笠小心提供情报、何应钦出谋划策,蒋介石奸计顿生:“一不做二不休,除右派胡汉民以谢天下。哈哈,吓跑汪精卫,主席舍我其谁?”
何应钦连说:“高、高、高,实在高明。不过,顺便把许崇智也解决了,就说是胡汉民、许崇智合伙。”
“嗯,就这样。”
1925年8月某日,何香凝听说有人要刺杀廖仲恺,心中忧愁,劝廖仲恺提高警惕,增加几名警卫。
廖仲恺摇摇头,神色不动,说:“增加卫兵,只能捉拿刺客,并不能阻拦他们行凶。我是天天要到工会、农会、学生会等团体开会或演说的,而且一天到晚要跑几个地方。他们要谋杀我,很可能装扮成工人、农民或学生,混入群众中间下手。我生平为人作事凭良心,自问没有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众的地方。中国如果不联俄、联共,就没有出路。他们如果存心来暗杀,防备也是没有用的,总之,生死由他去,革命总是要流血的。”
路上,遇到正要找廖仲恺的陈秋霖,仲恺对他说:“请上车一同去吧!”汽车又朝着惠州会馆方向风驰电掣般疾驰。没多久,汽车开到了惠州会馆门口,往日,这里都有卫兵把守,今日却空无一人,显得空荡荡的。廖仲恺、何香凝、陈秋霖和卫士先后下车。何香凝刚一下车,抬头看见一位女同志,就止住脚步向她说:“停20分钟我就到妇女部,我有事情和你们商量,请等着我。”突然,“拍拍,拍拍,拍拍拍”的枪声大作,何香凝转过脸来,看见廖仲恺已倒在地上,陈秋霖痛楚地移了两步,也倒下去,卫兵也受了伤。何香凝这才意识到有人行刺,便大声呼喊“快些捉人呀!”同时扑上前去俯身扶仲恺,凄厉地高喊“仲恺!仲恺!”这时,仲恺已不能回答。当她刚刚低下头去扶仲恺时,又是一梭罪恶的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紧接着,有五六个凶手从会馆“骑楼”底下的石柱后面窜出来,廖仲恺的卫士举枪还击,打伤了其中一个凶手,其他的凶手纷纷逃散了。
何香凝和国民党中央妇女部的刘家桐等人,把廖仲恺架了起来,只见满地殷红。他衣服上的鲜血,还点点往下滴。随后,他们把廖仲恺扶上汽车,送往医院。在路上,廖仲恺已与世长辞了。
在广东大学医科学院的病房里,何香凝守候在廖仲恺的遗体旁,含泪向廖仲恺的遗体说:“我知道,你最担心的是,三大政策不能执行。我一定要继承你的遗志,把你的工作接受过来,一定把它实现,请你安息吧!”正说话间,廖梦醒、廖承志从岭南大学匆匆赶来了,看到慈父已溘然长逝,泪水滚滚而出,阵阵哭声令人心碎。
巨星陨落了。孙中山的得力助手、促成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第一功臣廖仲恺,被暴徒刺杀的噩耗迅速传遍广州,传到祖国各地,革命人民无不悲痛。这天,在广州的共产党人周恩来、邓中夏等赶赴医院,表示沉痛的哀悼。周恩来紧紧地握着何香凝的手,沉痛地说:“廖先生一生苦斗,革命为党,牺牲为国,人民将永远怀念他,请您节哀。”这亲切的话语,似一股热流,温暖着她的心。
9月1日出殡那一天,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扛着写着“精神不死”四个大字的白布横幅,走在行列的前头。参加葬礼的有工人、农民、黄埔军校的师生、一般市民等,队伍排成长龙,从惠州会馆一直排到沙河顶临时墓地,有许多农民从中山县、南海县等地赶来参加。许多人都哭成了泪人儿,眼睛都哭肿了,有的悲痛得在廖仲恺灵柩前哭倒了。广州市各界民众20余万人出动,参加廖出丧行列,抚棺痛哭的第一人却是蒋介石。他跺足捶胸,连哭带叫:“廖党代表是革命的擎天柱,反动派竟刺死他,真是罪大恶极!就是把全广州人杀掉一半,也不能抵偿这笔血债。”一路上,挤满了参加葬礼的人,何香凝乘坐的车,在路上停了好几次。参加省港罢工的工人们,扛着“廖先生奋斗精神不死”、“我们要为廖先生复仇”的巨幅标语,沉痛地插在送葬队伍中间,哭泣声、哀乐声混为一体,传到迷茫的苍穹。
不久,国民政府成立了有共产党人周恩来、杨匏安等人参加的“廖案检察委员会”。经查,出面组织和收买凶手的有国民党右派分子胡毅生、朱卓文、梁鸿楷、魏邦平等人,他们是利用香港英帝国主义者提供的资金收买刺客的。案发前,邹鲁、吴铁城、许崇智等人多次在胡汉民家开会,“倒廖”之声甚嚣尘上。“廖案”案情在报纸上披露后,何香凝悲愤交加,怒不可遏。她写了“精神不死”四个大字,贴在自家的门口上,以表示对国民党右派分子的抗议。
事后,捉到一名被打伤的凶手,名叫陈顺。周恩来亲自主持审讯,从他身上搜出一张分钱单据,好似陈顺行凶所得报酬。询问之下,陈顺招供:有人供赏几十万元打“猛人”。“猛人”者,广东方言也,意即有名声、有权势之人。再问“猛人”是谁?答曰:“猛人是廖仲恺、谭平山。香港还有二百万元打共产党。”并进一步供出行刺廖仲恺之主谋朱卓文。
由此,查明主谋暗杀廖仲恺者,还有胡毅生、林直勉等五、六人。然而,通缉令发出后,除林直勉被捕,余皆逃亡。林直勉被囚于广州市公安局,很受掌管公安局的吴铁城优待。
一天,蒋介石看到何香凝,开口便说:“廖案发生,吴铁城是有责任的。因为我在廖案发生之前到公安局找过吴铁城。我清楚地记得,我还对他说过:‘有人要暗杀廖先生,请你注意。’中央党部本来应有警卫人员守卫,但那天却恰恰没有。而且这次朱卓文漏网没有捉到,显然是被人放走。放走朱卓文,吴铁城是有份的。”
何香凝思索良久,指出吴铁城确实可疑。
蒋介石阴阳怪气问:“吴铁城不好,李章达好吗?”
李章达是广东东莞人。同盟会会员,参加武昌起义、讨袁运动,曾任孙中山警卫团团长、大元帅府参军。1924年国民党改组后,随廖办理党务。抗日战争前,参加民族革命大同盟,组织全国各界救国会华南区总部,从事抗日救国活动。抗日战争开始后,参与筹组中国民主政团同盟,任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常委委员。
不久,蒋介石委任李章达做公安局长。李章达扣留了吴铁城。可是,转眼间吴铁城又被蒋介石放走,李章达倒被蒋介石明令免职。
一天,汪精卫找到蒋介石,说是要同许崇智也成立一个处理廖案的特别委员会。蒋介石故做神秘,轻言细语咕哝:“我同老许是拜把兄弟,按理不该揭发他。可为了革命,为了替廖先生报仇,我就直说吧:外面风传,老许同廖案有关系啊。”
汪精卫惊得一退数步,连连说:“想不到。”
蒋介石撇下汪精卫,回到军校,把臂缠黑纱的学生召拢:“现已查明,廖党代表是被右派胡汉民所刺。他的同伙不是别人,就是徐宗知,立即出发包围他们!同学们,谁杀死我们的党代表,我们就要谁偿命!”
学生们哗然,举臂如林,吼声如雷,齐呼:“谁杀死我们的党代表,我们就要谁偿命!”
蒋介石另找人给学生鼓劲,自己钻进汽车,一溜烟跑到胡汉民家,拉起他就跑:“快,到我家里去躲。你暗杀廖仲恺的事发了,你可不能露面。学生们要同你拼命。”
胡汉民立时吓昏,拉住蒋介石不松手:“廖仲恺是我派人暗杀的,可你……唉,请救我一命吧。”
“这话就不说了。我正是舍命救君啊——”
把胡汉民送到家里,派专人“保护”好,蒋介石又气极败坏地找到许崇智:“告诉你,胡汉民说他曾同你密谋刺杀廖仲恺,还说你的军长魏邦平直接参与其事。”
许崇智急忙求计。蒋介石立刻建议他通电下野,一走了之。
接着,蒋介石找到汪精卫,表功说他已查出刺杀廖仲恺的主谋不是别人,就是胡汉民、许崇智,随即侃侃而谈,介绍他是如何发现线索的。
此话传出,民众信以为真,愤慨异常,齐声讨伐。结果,胡汉民怏怏渡洋出国,许崇智逃往上海。蒋介石乘机缴掉许崇智所部枪械,又手令粤军军长以下17名高级军官开会,将他们抓进监狱,并向“处理廖案特别委员会”报告:“凶手全部抓到,等候处决。”
谭平山等认为应该依法办事,不能乱杀乱砍。蒋介石鼻子里“哼”一声,回去便下令把那17名将领装进麻袋,活埋了事,回头却报告说:“那17个人与许崇智只是上下级关系,与廖案并无干系。我已经把他们全部释放。”
一天傍晚,何香凝吃过晚饭后,凝望暮色苍茫的景色,回忆往事,思潮起伏:28年前的初冬,她和廖先生结婚了,在一间自命为“双清楼”的小屋里,夫妻俩情投意合,一起研读诗书,抨击时政。一天,仲恺提出想去日本留学,可是,没路费、学费,怎么办?没法子,她变卖了陪嫁的珠玉首饰,双双东渡留学。在东京,他们结识了孙中山,借用自己的寓所给革命党人开会。开会时,她帮忙冲茶、倒水、煮饭,孙先生还亲昵地叫她“奥巴桑”呢!不久,她参加了中国同盟会,还是第一位女会员哩!往事历历,幕幕在前,如今,革命尚未成功,仲恺却先去了,想到这,鼻子一酸,泪水又流出来了,她抹去眼泪,轻声叫:“梦醒!承志!”
“嗯!妈妈!”他们正在做功课,听到妈妈叫,急匆匆进来了。
“来,靠近些。”何香凝亲昵地说。他们走近妈妈身边,一左一右倚靠着。自从父亲去世后,妈妈的心情一直不好,他们想劝慰几句,但一时又找不到恰当的语言。
何香凝拢了拢散发,尽力抑住悲痛的情绪,和缓地问:“三年前,爸爸被陈炯明囚禁时,写给你们的诀别诗,还记得吗?”
“记得。”姐弟俩几乎是同时响亮地回答。说完,承志朗声背了出来:
女勿悲,儿勿啼,
阿爹去矣不言归。
欲要阿爹喜,阿女、阿儿惜身体!
欲要阿爹乐,阿女、阿儿勤苦学。
阿爹苦乐与前同,只欠从前一躯壳,
躯壳本是臭皮囊,百岁会当委沟壑。
人生最重是精神,精神日新德日新。
尚有一言须记取:留汝哀思事母亲。
承志一字不漏的吟诵起来,略带稚气的声音震动着楼板,何香凝会心地笑了,笑得那么甜美。凝思片刻,她庄重地说道:“你父亲壮志未酬,你们要继承其遗志,奋发努力呵!”梦醒、承志默默地点头。
昏暗的灯光下,小拳头捏得更紧了。
廖仲恺殉难,给何香凝带来了巨大的悲痛。然而,她并没有气馁,相反,更加忘我地工作,与共产党人邓颖超、蔡畅等人真诚合作,为开拓妇女运动的新局面而努力。她认为,只有这样,才是对死者最好的怀念。10月,第二次东征开始后,她风尘仆仆,亲征惠州劳军。回来后,又组织军人家属妇女救护员讲习所,发动妇女支援东征。11月,发起组织民间剧社,筹款支持革命。12月,为了团结广大妇女,又发起组织中国各界妇女联合会。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往往深夜一两点才能就寝。繁重的工作,使她消瘦了,妇女部的同志经常劝她多休息些,她总是微微一笑,说:“比起先烈,我们好多了。不做工作,我心里不舒坦。”
此一来,蒋介石把对手打倒。军队收编,势力大增。于是,以自己为中心,改编国民革命军,扩充黄埔学生军为第一军,作为嫡系,自任军长,何应钦副之;把湘军改编为第二军、滇军改编为第三军、粤军改编为第四军,其余还有第五军、第六军等等。蒋介石自封军事总监,统率各军,俨然成为国民党的最高军事领袖。
政治上呢?国民党内部已经无人能与蒋介石匹敌,剩下的就是共产党了。那么,又该如何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