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曾达群师傅起了个绝早,赶到大福餐馆,悄悄把味精原汤调好了,等待开门做生意。可巧,这天一对新婚夫妇结婚,在大福餐馆定了28桌酒席。
达叔决定:今天上“大福活鱼”!往常,出菜时鱼总是上在最后。今天不同,因为达群师傅已经做过放“原汤”的试验,活鱼的味道的确异样,肉香汤鲜,真像某种广告里说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味道就是不一样!”达叔告知婚礼宴席的主持人,今天第一道菜,上大福餐馆新推出的名菜:“大福活鱼”!
这是给新婚夫妇一个好兆头——“吉庆有余(鱼)”!“大福活鱼”上席的时候,婚宴主持人向宴会宣布:“‘大福活鱼’,大福大吉,吉庆有余(鱼)。鱼肉特香,鱼汤特鲜!不信,大家就尽情地品尝!”
于是,席上有的先吃鱼肉,有的先喝鱼汤。一会儿,满席一片啧嘴声,一片叫好声:
“今天可享了新郎新娘的福了,从来也没有吃过这样鲜香的鱼呀!”
“大福活鱼,名不虚传呐!”
“新娘子,快给大师傅敬酒!赶上你们的婚宴,这样好的口福!”
“新郎公,快给大师傅装烟,这等美味活鱼,上哪儿也吃不着呀!”
曾达群师傅被从厨房拉出来,站在厅中,被婚宴主持人嚷着、吆喝着,让新娘子敬酒、新郎公装烟。达叔喝了一杯酒,把烟收在口袋里,用围裙擦擦手,向满室宾客抱拳:“谢谢,谢谢大家赏光!”他又对新娘新郎抱拳:“恭喜恭喜,早(枣)生贵(桂)子!”他一面又向厨房吆喝:“上第二道菜:红枣桂圆蒸鸡!”一面他便进了厨房,厨房离不开他呀!
达叔也是个挺乐和、挺会打趣的人!他的言行举止,惹得满堂欢笑。
趁这个机会,婚宴主持人便也向大家盛赞一番曾达群师傅:“这位大师傅,是全省名厨,干了一辈子厨师!”
满宴席的宾客一齐鼓起掌来。这对新婚夫妇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级职员,他们的朋友大多是各商贸公司和政府机关的成员,对这次新婚宴席十分满意,对“大福活鱼”极加赞赏。宴席结束后,“大福活鱼”的名气广为传播。
因此,接二连三地有婚宴和各种喜庆、社交宴席在大福餐馆举行,几经宣传弘扬,名菜“大福活鱼”的美名传开,真正出现了排队等候吃“大福活鱼”的壮观场面。
大福餐馆三十张餐桌,容纳不了吃“大福活鱼”的客人,就把餐桌摆到了餐馆外面的林荫道上。曾虹和郊区渔场联系,每天早、中、晚专门派车往大福餐馆送三次活鱼。
达叔一个人做鱼做不赢,曾虹和新聘来的厨师便帮着做。达叔便传给曾虹他们“大福活鱼”的烹饪技艺。达叔对曾虹他们嘱咐:“我这里调好了原汁汤,你们在下入鱼焖烧时,舀上一调羹原汁汤加入即可,不加不好,多加不行。”
曾虹他们并没怀疑达叔的原汁汤为何物,只是照着做。达叔也只知道,味精原汁汤是曾岚拿来的进口味精,由他亲手调出来的,并不知道进口味精为何物。曾岚也并没发现进口味精有什么异样,只知道是王小莉买来的。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大福餐馆的“大福活鱼”,从上午11时许开始,一直吃到晚上11时许。特别是傍晚以后,林荫道上餐桌摆成几条长列,吃“大福活鱼”的人热闹异常,晃杯举盏,频频叫好!真是鱼香一条街,流水席开个不断,吃鱼的热潮一浪盖过一浪。
也是因为时令关系,好望角美食城的风味火锅被压下去了,吃风味火锅的顾客,纷纷到大福餐馆来,改吃“大福活鱼”。大福餐馆被誉为“大福活鱼城”,成了专卖“大福活鱼”的美食馆。“大福活鱼”被誉为“全城第一鱼”。
“大福活鱼”盛销不衰,每天的日销量,比开始时提高了十数倍。深夜,大福餐馆打烊了,达叔和店员都走了之后,曾虹疲惫地坐下来,享受着餐馆难得的安静。对于大福餐馆的“火爆”,她是既满意又不满意。她满意大福餐馆的生意好,越做越活,越来越多的顾客走向大福,大福餐馆的声誉越来越高,越来越受到更多顾客的欢迎。但是,她自己对大福餐馆的经营也不是全满意的,有很多自己不满意的地方。她认为,开餐馆不是赚钱赚得越多越好,也不是只为了赚顾客来“吃”!顾客坐下来就“吃”,吃了一抹嘴巴就走!这不是她办餐馆的目标。办餐馆,要顾客愿意“吃”,要赚足够的钱,但赚钱要赚得适可而止。赚了顾客的钱,不能只满足顾客“吃”好,还要注意顾客的饮食环境、氛围,注意饮食文化,吃出顾客的身心健康,吃出顾客的精神风貌,吃出城市的文化品位来,这才是城市饮食改革的方向!
曾虹没有忘记“一位顾客”给“大福”的题辞:
城市有美食,四方扬美名。
美食养城市,吃处见精神!
这是达叔的朋友,一位大学烹饪系老教授路过就餐时,曾虹向他求教而留下来的。曾虹将此铭记在心。“大福”的美食,应从文化品位高层次上弘扬,为提升城市精神播扬美名。
而现在呢?店子不大,吃到林荫道上去了,到处是残羹剩滓,杯盘狼藉,要到深夜才能收拾干净,尽管多交了城市卫生管理费,却把文明卫生风貌给“吃”掉了!从早到晚,鱼宴一桌接一桌,只满足顾客胃口,不怕撑破他们肚皮,只图一个饱和胀,把文化精神“吃”掉了!曾虹跟师父学的是“厨艺”,但她讲究的更是“厨道”。她的目标,是实行由“厨艺”到“厨道”的转变。厨艺,只告诉我们如何让顾客吃好,让餐馆赚钱。至多,只能考虑让烹饪多样化、丰富化,让顾客们“一饱口福”!厨艺,只能培养特级厨师。厨道就不同了,比厨艺高了一个层次。厨道超越了厨艺,它不是以满足顾客“口福”、装满老板钱袋为目标,也不是只抵达烹饪的多样化、丰富化就终止了。厨道所追求的,是提高民族的饮食文化水准,“吃”
出民族的精神文化风貌来,抵达城市高层次的饮食文化境界!厨道,培养饮食文化大师!
曾虹办餐馆,干厨师,要朝着这样的大目标前进,要对城市的改革和发展有利。因此,她对大福餐馆的这种自发走向,是不满意的,她要着手改造它、扩大它、发展它。大福餐馆要办成大福楼公司,甚至大福楼集团公司,她有自己的梦想——事业的天堂!
曾虹创办大福餐馆,一开始就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关心大众福祉。每个公司的老板,每个大企业家,都应该关心大众的公共福祉。这些年,她读了不少书,因为曾岚是开书店的,她读书很方便,与曾岚不同,不是读文学书,而是读经济类书,读市场经济的名著并指导她的经营,她读过哈佛大学某位著名教授的《大企业的社会责任》,企业的责任不是发财致富,赚钱不是为了企业不断扩张,不是为了老板腰缠万贯,而“弱势群体”——困难的群众连基本生活都不能保障。企业越大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越大,应该给社会做更多的贡献。
曾虹认为,经济全球化、市场化,办企业的人要从社会的角度,人类的角度对企业提出要求。现在,不少企业只考虑自己不断膨胀,社会的水深火热和它没有关系,这不能算一个健康的社会,也不是一个健全的企业。曾虹认为,穿名牌,吃美食,也不是天堂生活。
曾虹认为,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衣暖食饱就可以了,餐餐山珍海味、燕窝熊掌,跟我们的现实生活没有直接联系,也只是一种虚拟的消费经济。
曾虹在读书笔记里写了如下箴言:
全球化的资本运作,市场化的推广,使得整个社会现在只有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就是财富,除了财富还是财富。追求财富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动力,成为企业发展的动力,成为个人的动力。如果一个社会只有财富作为唯一价值来指引,来建构,这个社会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镀金社会”,文化的价值、精神的价值被瓦解了。
“帝王可能是个有钱的囚犯,囚犯可能是个没钱的帝王。”这话说得没错,并非所有的一切都是能用金钱权衡和解决的。曾虹的结论是,大福餐馆如果要发展,就一定要拥有足够的人文情怀,一定要提升它的精神文化品位。事业的天堂,不只是财富的天堂,不只是物质的天堂。在那里,应该有精神光辉的照耀,所有人都享有文明的亲和力。曾虹的认识还没有停止,她有些关于行业的想法。城市饮食业,也应该是一项“民心工程”,要重视大众对饮食业的“硬件”和“软件”的新要求。饮食业也要注意科学发展,促进城市功能、品质的全面提升。城市饮食业,必须重视城市的人居环境,全方位提高大众的生活质量,这也是饮食业的一种文化品位追求。
曾岚再次找王小莉:“进口味精,您再给买5袋!”
王小莉再去买,问一共多少钱,老板说了一个价,她连连咂舌:“天哪,往死里宰!”
“进货涨价,商场就是战场,奇货可居,不要没关系。”
王小莉把电话打给曾岚:“还买不买?”
“买!”曾岚没法吱声,也不能吱声。
她把进口味精交给达叔,不能告诉达叔进口味精的价格,那个价格开不得口。她的心沉重下来。她只能对达叔说:“进口味精数量不多了,必须匀着用,尽量少用,或者不用。”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天哪,这哪是什么“味精”!她压根儿也没有往坏的方面想,她还缺乏这方面的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