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小莉和何琴,被调入厨房做下手,当然比在“美人鱼”雅座做侍应要累,工作要繁重得多。开始,王小莉怎么也想不通,心头咽不下这口气。她与何琴二人都是大专毕业生,来好望角应聘女侍应的呀!
他哥****力写了一个字给她,她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忍”字。****力对妹妹说:“先忍耐,忍是一面镜子,可以看见许多一时看不见的东西。”
****力领着妹妹,到好望角美食城见曾虹:“小莉还不懂事,请你多多关照!”他也告诉小莉,曾虹是他在飞鸿队的老同事,让她好好向曾虹姐学习。
小莉喜欢读书看报,曾经在市报上几次读过对曾虹的报道,她对曾虹甚是仰慕和敬佩。如今见了曾虹竟格外亲热,不几天就相处得很熟了。曾虹因为小莉年龄和曾岚差不多,性格也有些相似,也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见小莉初来乍到,曾虹处处呵护着她。小莉十分信赖曾虹,和她无话不说。
好望角美食城也纷纷传说,王小莉和何琴二人是因为对抗大老板,被大老板从“美人鱼”雅座发配到厨房来做苦力的,大家便对她们格外关照。
午间休息时,曾虹把小莉悄悄拉到一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不打紧,竟勾出小莉无限伤心来。她哭诉着,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曾虹。曾虹一面细听,愤愤地为小莉抱不平,一面联系起自己前后和熊海一遭遇,竟如乱箭穿心似的,内心比小莉更痛苦。她安慰小莉,让她振作起来,迎接新的挑战,想到那位熊海一不知道怎样对付自己呢。她下定决心,决不屈服。这样,她们两人更是休戚与共,形影相随。
小莉跟随曾虹一块倒班,成了她的好帮手。
《南州日报》生活副刊版《衣食住行用》,以顾客评菜为由头,发起了一次关于服务行业经营思想的大讨论,不少读者和顾客纷纷发表文章。王小莉也写了一篇赞扬曾虹挂牌亮菜的文章,积极参加讨论。她的文章题目是:《钱是上帝吗?》不点名地揭发某些企业领导人的经营思想,错把金钱作上帝。文章引用了“某企业领导人”一段对话:
一个说:“顾客就是上帝!我们服务,就是要让‘上帝’掏钱,有钱就当‘上帝’。”
另一个说:“你说的没错!顾客是上帝,因为他能掏钱,不能掏钱的上帝谁伺候?一切交易,说到底都是金钱交易。”
这篇文章因此发问:
照这样说,谁是上帝?金钱不就是上帝了吗?
照这样说,在这座城市里,谁最有钱,谁就是上帝了?
她把文章写好后,先拿给何琴看,得到赞赏:“文章写得好,从正面给我们出了一口气!”
王小莉接过话:“要出口大气!这样的经营思想,一害顾客,二害社会,三害国家。”然后,她又拿给曾虹看,请教她:“虹姐,这样写行不行?”
曾虹看了,十分佩服:“好!文章有锋芒,抓住了要害,可见你事事留心。”停了一会儿,她进一步问:“你是不是要拿到市报去发表?是的话,最好署一个笔名。”
王小莉感谢曾虹对自己的理解和爱护,她署了个“易固克”的笔名。
正好赶上丛鸣来看曾虹,向曾虹了解服务人员对报纸开展讨论的反应。曾虹便向丛鸣介绍了自己的助手王小莉,说起小莉与何琴被老板从雅座发配到厨房做苦力的事,让小莉把文章拿给丛记者看看。
丛鸣看后说:“正需要这样的文章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钱是上帝吗?》这篇文章很快就发表了,发在《衣食住行用》专版的头条,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反响。不少读者还写文章,纷纷质问这样的企业领导人:他们心目中真有顾客吗?
文章在好望角、在华地两座大厦,引起了强烈的震动。因为,他们耳边曾时时响起这样的独白或对话,却以为是天经地义,没有谁怀疑,没有谁反驳,更没有谁去审问,为什么要这样说?这回,竟然有人写成文章,在报上公开发表出来了,还接连问了几个为什么?大家能不惊奇,能不引起轰动吗?
这事,自然也震怒了熊海一,是谁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下了一道指令:“查!”
他派人到市报社查:写稿的人,那个“易固克”究竟是谁?
回来的人说:“报社不让查,原稿进了档案室。”
“笨蛋,花点钱不就行了吗?”熊海一责怪办事人员没有用,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来。
“钱使不上劲,保护作者权益,有法律管着。”手下人无可奈何地回答。
“这个世界,还有哪样不是钱管着,不会用钱罢了。”熊海一下了最大决心,杀鸡也用牛刀。他让熊洋一派专人下请帖:“约请报社总编吃饭,拿红包,用点心思。”
派去的漂亮小姐回来说:“等了半天,报社总编不肯见。”
熊海一让熊洋一打电话约请,电话回答说:“总编不在。”简直毫无办法。熊海一和熊洋一开了个小会,研究决定:先从内部查起。他们排了个名单,何琴、王小莉、曾虹等人,凡是有疑点的,都进了这份黑名单。熊海一把张赫找来,让他经手查办。
张赫原是一名厨师,个头五大三粗,他因积极巴结熊海一,被熊海一提拔重用为华地的保安队长。熊海一让他练武习拳学开车,样样都能耍弄几下。此人像是熊海一的影子,跟随熊海一左右,充当保镖。
熊海一对他下令:“给我一一彻查,不惜一切手段,查清为止。”
“明白。”
二
张赫在他的保安室,把名单上的人一一找来,询问了一遍,没查出个什么名堂来。
“看来不动真格的不行了。”他在好望角的地下室,设有一间刑讯房,专门用来对付扒手、小偷等一干流氓的。他常常率领几个打手,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缩小名单范围,王小莉、何琴被带进地下室。这里,阴冷、潮湿、黑浊,浓重的黑浊和沉重的郁闷,紧紧地挤压着,使两位文文静静、整洁清雅的女性透不过气来。她俩站在那里,还没缓过神来时,张赫便发问了。
“你们说说,《钱是上帝吗?》这篇文章,到底是谁写的?”张赫那尖尖的嘴角往两旁牵开,露出特别突出的牙齿,像在啮咬着。
开始,她俩默不吱声,谁也不答,任一切跌碎在乌烟瘴气的现实里。
“呵,撬口不开?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张赫指着对面墙上,大吼道。
那里,竟然挂着一墙的刑讯工具。两个打手上前,一人抓住何琴的一只手。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王小莉挺身而问,她的白皙的脸颊多了一层红润。
“不干什么,只想问问文章是谁写的。”张赫把手摆了一下,说。
“那上面不是有署名吗?易固克。”王小莉说,她蔑视这班人。
“呵,你想蒙我?那名字是假的,易固克不就是‘一顾客’吗?”张赫站了起来,走到王小莉跟前,耀武扬威地说。
“那不就是一位顾客写的吗?”王小莉也不肯示弱。
“你又要为何小姐狡辩了!海爷说,你是何琴的帮凶,这回你救不了她啦!”张赫哪儿把王小莉放在眼里,他指挥两个打手:“操家伙,吊起来!”
两个打手一人操一副手铐,一个铐了何琴一只手,一个铐了一只脚,把何琴吊在房顶垂下的两个吊环上。
“我老实告诉你们:这座城里上帝是谁?上帝就是海爷,因为他最有钱!”张赫捋起衣袖,张牙舞爪地说。
何琴挣扎着,大叫大骂:“你们这帮流氓,私用刑罚,我要控告你们!”何琴是个聪明善良与温顺的女孩子,但她拥有并不因温顺而屈服妥协的内在坚强。
“控告?控告你自己吧,我们是公安别动队,你招还是不招!”张赫从墙上取下两条皮鞭,交给两个打手:“给我抽,狠狠地抽!”
“等等!”王小莉再也忍受不住了,她挺身而出,拦在何琴跟前,义正词严地说:“不关她的事,文章是我写的!”
“不要!”何琴喊道,“我要告他们私设公堂!”
“哼,原来是你写的!你早承认了,她不就免得上吊了。”
张赫一扬手,何琴被放了下来,她手脚关节发痛,一时站立不稳,坐倒在地上。小莉去扶她起来,坐在椅子上。
张赫哈哈一乐:“还好,不算晚,免受皮肉之苦了。”他对着王小莉,扔下纸笔在桌上,补了一句:“你写下来,是谁指使你写的,合谋是谁?”
“没人指使,没人合谋,我不过参加报上讨论而已,写篇文章也犯罪?”王小莉斩钉截铁,断然回答。
“你还嘴硬?也想吊起来不成!”
这时,何琴更不示弱:“我们犯什么罪了,要对我们用私刑?”
“这不叫用私刑!海爷说,碍他事的人,给点颜色看看,给点滋味尝尝。”张赫阴冷地说,一副满不在乎的架势。
“文章是我写的,我承担,你们去告我吧!告到法院,看看我有没有罪!”王小莉和何琴,都是人生经验不足,落在这般流氓手里,还能由得和他们讲理?
“还用告吗,老子是谁?把她吊起来!”两个打手唯命是从,把王小莉也吊了起来。
这时,何琴冲到门边,想破门而出,喊人来相救。谁知,门早叫他们反锁了。何琴奔到桌旁,想打电话求救,被一个打手一把将她推开了,还吼她:“放老实点!”
“谁指使的,合谋是谁?”张赫吼道。
“没有!”王小莉一口咬定。
“招是不招?”两个打手都把鞭子在空中晃了晃。
“没有招的,打死我也没有招的!”王小莉宁死不肯认账,当两条鞭子扬起来的时候,何琴扑了过去护着小莉。
这时,张赫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张赫抓起手机听电话,对两个打手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