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讨厌听到有人说阿爹要娶新阿娘,山村不过百户人家,她常时的玩伴经常问她是不是要有新阿娘,这让精灵的小丫头惶恐不安。
晚饭时,苏雨端着比她脸小不了多少的饭碗低声说“爹,我不要新阿娘。”
小丫头的话让苏木匠和苏夜同时一怔。
“不知女儿从何处听来传言。”心里暗暗摇头,苏木匠脸霎时通红,关于王寡妇风情小孩子们是不懂的,掩嘴咳嗽两声,他故作严肃的斥责道;“老老实实吃饭,不要胡思乱想。”
油灯火焰摇晃,苏夜也听说过这方面传闻,但他不是很在意。
没有得到阿爹确切答复,苏雨面对这种情况,嚼着饭菜的小嘴发出模糊不清的“哦”声表示明白。
她听来福哥说小三子新阿娘总是打他还不肯让他吃饱饭,苏雨很担心,她倒是不怕阿爹娶了新阿娘自己挨打,因为她挨打会跑开的.
可兄长性子却很执拗,到现在他还在计算每日烧饭柴木,每天变化都不一样,似乎必须要达到某种她不懂的平衡。
兄长性子固执如此,苏雨极为担心。
小丫头心里忐忑苏夜,无论在人前表现的怎么正常,一起搂着睡了这么多年,她比阿爹还了解哥哥的事实倒是不容置疑。
苏夜自阿娘走后变得比起沉默多了,郁郁寡欢的少年深切怀念,两年时间还不足以冲谈心中哀恸。
幸好有妹妹苏雨存在,不然长期没有生气的生活苏夜怕是会更深沉。
在村民的印象中苏夜是礼貌又充满灵气还很聪明勤快的少年,可他们永远不了解他内心的思念。
两年时间还不足以平复一个少年心中的伤痛与失落。
山民们习惯了生老病死就不会考虑一个孩子的感受,在大元死并不是太遥远的事情,活着的‘元人’倒多有盼死的,又终究活了下去!
‘元人’的生命力就像杂草一样,割去一茬总会很快地再次疯长出来。只要还能有口饭吃就可以坚持。
阿娘离开后苏夜没有再提和阿爹学木匠手艺,阿爹同样没有提起,倒是经常从县城带回一些书籍给苏夜。
少年认识很多字,不过也读得颇为吃力。
书籍多是些将军列传,那些书苏夜知道,是朝廷禁书。所以常日拿出来读时很小心,绝不敢让人看见,即便小山村识字的人屈指可数,但读禁书在大元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苏夜性子安然,读书能让他情绪平静。
他一字一句地读,偶尔也会讲给妹妹听,不过总会再三嘱咐小雨别说出去。
书里故事让苏夜心中莫名激荡,他心里有个模糊地概念叫做人杰。
何为人杰?家国天下人!
苏夜用木棍在地上写下这句话,又立即擦了,扫视四周一眼,小院常时极少有人来。
眼见周遭并无异样,苏夜又用尽力气在地上写了一个诺大的‘仙’字。
他想当初如果有仙出现,也许就能挽救阿娘。
……
读书是苏夜最快乐的事,而就在阿娘离去的一年后,大元皇帝罕见地发布诏令,允许贱籍楚人通过科考做官。读书成为时下热门,‘元人’士子们重新拾起骄傲,他们相信,自己读书的天赋怎地都会比满身骚臭的元族老爷们强。
比起准备做官的‘元人’士子们,自元三十年冬开始活不下去的另一些‘元人’终于想起了这片有过千年历史的土地曾经叫做大楚,他们曾经是楚人。
各地义军蜂拥而起,像蝗虫一样,他们打着光复大楚的名义,选择性的忘记当年楚国皇室率百官跪降元人的事情,忘记高傲地元族皇帝仰着头颅告诉世人;此后天下无楚!
大部分义军给百姓带来地是更沉重的负担,即便这样一些普通‘元人’也像是找到了希望。
从来没有听过的古怪口号充满荣耀,在头领描绘的明天所有人都会有地,有吃,有穿!
大部分人甚至没想过哪怕是楚国国力最强盛辉煌的时候也没有达到过这种程度。
就算偶尔一小部分人会理智的思考一下,但最终还是盲从了。
至于真正觉醒的人,那些楚人,简单而纯粹注定像流星短暂却辉煌,楚无义士,民之哀呼!
建国三十年大元的兵威依旧锋芒,可更多地将领和官员没有了雄心壮志,即便对外的战争没有停止过,可将军们开始疑惑;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贵族老爷生活?
元朝的腐朽来的比楚更迅捷,几乎提前了千年进入了腐朽期。
马背上的民族不适合管理国家,追逐水草的本性让他们更易受奢华生活腐蚀。
很难得就在那年冬征战沙场二十年屠城近百座的上将军为了迎合皇帝心意竟然也会赋诗作词!
一时间震动天京。
元三十年冬大元进行数场大战,以七万人性命为代价大元暂时止住了东进的脚步,强秦的悍勇令天京的元族皇帝头疼,即便阵亡的大部分将士不过是为了脱离贱籍的‘元人’。
真正精锐损失并不惨重,但自元建国来最大一次战败,让许多丧失斗志的元人已经开始怀疑大元武功,也对继续东进扩张产生了抵触情绪。
当然,并非没有好消息。至少慕容匪患终于被解决,一条匪夷所思的计策成功完成了对慕容家扫灭。
感念皇恩从开科举的‘元人’士子们争相献策,最终一人脱颖而出,乾州王燮,后来大元第一个状元。
借着百年难得一遇的严寒……搜刮了慕容义军活动区域所有贱民粮食。
那年冬某些地方甚至没有一粒粮。绝户,绝了慕容家。
也绝了五十万条性命。
倘若当年铮铮铁骨的叶家算是已经覆灭楚人脊梁,那么慕容家几乎是所有还有一点气节楚人精神象征。
持续数十年的坚持,慕容儿郎流尽最后一滴血。
如今在大元的历史慕容匪患不复存在,比叶家更悲剧的慕容家成为后来一代人记忆。
对慕容家最后致命一击大元调动了以五位先天换血高手为首的狼骑重甲。
如此强大攻势是慕容一族无法抵挡的一击,饥寒交迫的义军士兵无力地躺在地上,盼望元人屠刀向脑袋砍来。他们终于盼来死亡,不用再继续忍受饥饿的折磨与煎熬……
元三十二年苍青县城外风尘仆仆的少女带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女童静静站立。
她们身上破烂的衣裳掩盖不住天生丽质本色,两人容貌极相似,同样地秀眉同样地丹凤眼,甚至两女皱眉的摸样都是一般动人。
“姐我饿!”
女童娇俏地脸蛋有些蜡黄,清纯如水的眼眸带着期待,稚嫩又遍布伤口的小手捂着小小肚子,上一回吃饱饭还是很久之前。
塞满肚子的感觉让女童幸福异常,可惜长年逃亡之路让她很少有机会饱餐一顿。
咬着略泛紫的嘴唇女童开始臆想热气腾腾黄面馒头的美味。
她知道城里会有很多馒头,但那不是她和姐姐最终目标。
她们姐妹二人不擅长讨饭,且一般情况下每座城里乞讨的人都是分帮划派的,各有自己地盘,对外来乞者他们会收起常时可怜摸样露出比大户狼狗还要凶猛的獠牙,这是一群比元军还要残忍‘穷人’。
他们不吝以最恐怖最下流手段震慑别人。
“蠢丫头,除了吃你还有什么用,你可是姓慕容的。”
少女清脆声音响起,却又固执地偏过脸不让妹妹看到眼中悲伤。
姓慕容不过是悲哀又不得不高傲的宿命,让妹妹吃饱才是少女最大愿望。“才懒得管那群疯了的慕容男人去死!”少女的泪固执地在心里流。
女童慕容澈伸手拉住姐姐慕容青破烂衣衫说;“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吃烧鸡呢?”五岁的慕容澈愿意用名字换一只烧鸡,她还不懂慕容两字的沉重。
慕容青恼羞地抬起手指轻敲妹妹脑袋;“白痴,你轻点扯我衣袖小心给我拽烂了。还有不要提烧鸡,上次你和姐差点都被**了好吧,没用的笨蛋,记住女人不能让男人脱衣服。“
逃亡时姐妹因漂亮的容颜可没少横生枝节,最危险的一次姐妹姐妹两人被骗进青楼。
浑身散发着臭气地男人直扑慕容青身子。反应过来的慕容青发现这不是那骗子嘴里所谓适合她的活计。
本就有旧伤的慕容青再次勉强动手,只能发挥出锻骨期的实力,对付被酒色掏空的老元人还是绰绰有余。
干净利落的让那元族老爷去见他们的长生天,慕容青不忘顺手带上桌子上的烧鸡和黄酒。
她大闹青楼,找到妹妹时小东西竟然被有怪癖的元人赤条条绑在床上——她对桌子上吃食流口水,眼里甚至没有那元人手中皮鞭的影像。
“知道了,不被男人脱衣服,如果再有人脱我衣服我就喊你,姐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对了姐我不想穿你亵裤,太大了总会掉,走路也不舒服。”
“笨蛋,你不穿我的就别穿,冻死你个笨蛋。”
慕容青脸色发红。
不高兴的撇着小嘴慕容澈说;“姐给了我不是一样没穿,可姐你都没被冻死。”
慕容青……
“闭嘴白痴,老娘下面皮厚你管的着吗?”
恼怒地揪起妹妹耳朵慕容青告诫说;“笨蛋不许再提这件事情,还有以后不许睡觉时拉裤子,没人再给你洗。”
“我没有,我没有拉裤子。”
“呵,不承认呢!慕容澈没羞没臊敢做不敢当。”
慕容青得意地笑,她比妹妹年长十二岁,有时候却和妹妹一样。
“吃坏了肚子嘛,盐水树皮不好吃,老姐采的野菜也不好吃。”
慕容澈大声分辨道:“以前爹爹告诉我姐还尿床呢!
姐也没羞没臊,我还看见姐尿血好难看。”
似乎想起什么恐怖事情慕容澈小手来回抚摸胸口,当初发现姐姐下身衣衫被血湿透时可吓坏了小东西。还以为姐姐受了重伤。不过后来慕容澈终究习惯,因为每个月姐姐下面都会受伤。
“打你屁股白痴,才没有尿床,才不是尿血。”
慕容青美艳脸蛋遍布红霞,看上去滚烫滚烫的,她抓住妹妹狠狠的在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后豪气云干的大声说“进城,吃馒头去啦!”
“姐等等我,我也要吃馒头。”
慕容澈顾不上屁股蛋儿的疼痛小跑着慕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