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联一行来到一个独立的四合院,这就是村长袁明朗的家。
按照易军得到的情报,袁家养着一条黑色的大狗,有半人多高。一个虎窜,可以直接趴到人的肩膀上。它的体格非常大,十来岁的孩子骑在身上,它犹如没事狗一般。如果没有主人的看管,没有人能够靠近院子。
以前曾经有一个小偷想要入室盗窃,结果,才摸到门边就被大黑狗扑到,腿肚子上的肉被借去了半斤。幸好这狗并不是穷凶极恶,在小偷拖着血淋淋的腿,一瘸一拐地离开后,也就安静地趴在地上睡着了。那份悠闲的神情,好像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袁明朗对这狗非常喜欢,给它取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号叫黑豹。它还真就是一只小豹子。
要进入袁家大院去抢亲,黑豹就是他们绕不过去的坎。
至于刚才围在他们周围的几十只狗,现在却做鸟兽散了。
在易联的眼里,狗其实很贱。“狗仗人势”四个字把它们的本性刻画得淋漓尽致。
要是在平日里,刚才满村的狗吠,肯定要引起村民的重视,肯定会有不少人出来查看狗咬的原因。
今天不一样,小袁屯的人都知道,村长的女儿要被抢了。狗咬什么他们心里明白得很。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幸福的微笑,就像是自家的女儿被选入东宫做了太子妃一般。所以没有人出来制止或是查询,任凭所有的狗在村子里狂吠。
狗这东西其实真他妈不是东西。主人站在身后,它们会对生人极尽威胁之意。主人不在,它们叫上几声也就消停了。只要不是真正侵犯了它们的领地,叫唤是它们的能事。
即便是像刚才一样,几十只狗聚在一起,好像很有阵势。但是,只要有一只狗受到应有的惩罚,其它的狗不但不会对人发起攻击,却冲着那只狗发脾气,爆发的是狗咬狗的战争。
狗咬狗一嘴毛。几只狗甩着从同伴身上撕扯下来的皮毛,或落荒而逃,或独自回家,或去寻找发情的母狗,一群狗就这样消失于无形。
现在,易军不在队伍中。这也是当地的民俗:抢亲之夜,新郎官不能进入岳父家的村子。他就在刚才发烟的地方,焦急而又无可奈何等待着三叔带着人进去抢人。
易联没有忘记易军给他交代的黑豹的厉害——这是一只不出声的狗。
夜幕已经笼罩四野,四合院的楼上透着昏黄的灯光。也不知道那只不出声的狗会在什么地方窥视着他们的行动。
易联今年二十三岁,年龄不大,却在易家村有着极高的声望。原因无它,关键的一点是,他的二哥是老猎户。他经常跟着二哥进山打猎。
那时的云贵高原,完全被原始森林覆盖,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树比比皆是,各种生擒猛兽、毒蛇蝎子出没其间,踪迹不定。
父亲是一位很有经验的猎人,他跟随着二哥学到了很多打猎的经验,人也变得非常沉稳而有气度。
打猎就是与虎谋皮,很多时候都要冒着生命的危险。有时候出去打猎,一去就是几个月,还要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的本领。
这些生活经历,使得他比其他的同龄人显得更加能干,甚至可以说是出类拔萃,还有一点卓尔不群的味道。他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村子里隐隐然的长者。
这次抢亲,对易联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即使让他独自一人面对黒豹,他也没有任何胆怯。
可是,娶亲嫁女是喜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吉利,他不想因为有一点的马虎而出现任何闪失。虽然不可能出现大的问题,但是如果让带来的人出现一点意外,对于办事干练的他来说,那都是不可原谅的。农村人的迷信思想很严重,他不能因小失大,让一场好事蒙上阴影。
这也是他跟随二哥打猎获得的人生经验。在面对虎豹豺狼的时候,一个很小的疏忽都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亲身经历过一起出去打猎的同伴被野猪活活咬死的场景,声声惨叫犹在耳畔,那可是血的教训。堵住一切的漏洞,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这已经成为了他为人办事的原则。
一想到黑豹躲在暗处的阴影里,随时都有可能奔袭而出,他就想到了树影婆娑中闪着的绿幽幽的狼的眼睛。虽然出发前就交代了应付黑豹的办法,他还是小声吩咐手下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万不要在最后的关头出现任何的差错。
在他吩咐其他人的同时,原先安排好进入院子抢人的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靠了过来。易联再次对他们进行了一番交代。
其中一人猫着腰学着猫头鹰发出了三声鸟鸣,很快就看到窗户的灯光明亮的晃了三个圈。这是易军事先跟翠华约好的暗号,表示一切就绪。看到暗号,四个小伙子如同鬼魅一般飘进了袁家的四合院。
四个人进了院子,两个人提着打狗棍分列大门两侧负责警戒,两个人直扑房门。
负责警戒的两个小伙子看着抢人的人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进入了房间,便有一人尾随而至,站在门口。另一个人依然站在院子的门边。
进入房间的两人,一个叫易山,一个叫易善。易山从腰间扯下事先准备好的麻袋,迅速找到楼梯,易善紧紧跟随,两人“蹬蹬蹬”地拾级而上。
袁翠华听到楼梯上“蹬蹬蹬”的声响,装模作样的喊起来:“来人啊!抢人啦!来人啊!抢人啦……”
这样的呼喊来源于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这里出了一个恶霸,啸聚山林,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杀人越货,鱼肉百姓,祸害四邻。
人们不知道这个恶霸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他手下的小喽罗都叫他“南霸天”。
四里八乡的人对他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慑于他手下的上百号弟兄,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当地居民把他们称为“梁子客”,意思是从山上下来的土匪。
官府曾经组织过几次比较有规模的剿匪运动,结果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这倒不是官兵有多无能,土匪也不会飞檐走壁,更没有三头六臂。主要原因是当地地形复杂,山高路险。土匪借着森林的掩护,神出鬼没,官兵真拿他们无可奈何。
南霸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好色,简直就是色中饿鬼。只要看上了谁家的女人,不管是徐娘半老,还是黄花闺女,基本上都逃不脱他的魔掌。
他手下的小喽罗又喜欢投其所好,四处为他打探。只要稍有姿色的女子,就会报到南霸天那里,即便南霸天看不上,他们也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假公济私,满足个人的私欲,弄得天怒人怨。
居民们知道他们的恶行,那是避之唯恐不及。那些人梁子客只好趁着夜色,潜入看中的人家,一伙人明火执杖的打家劫舍,强抢民女,还美其名曰“抢亲”。这是真抢,被抢的人自然是一千个不愿意,于是拼命的呼喊:“来人啊!抢人啦!来人啊!抢人啦……”
在土匪恶霸横行无忌的岁月,这样的呼喊充满了悲愤,却又是那么的无力。尽管听到呼喊,村民们也会提着锄头棍棒赶来救助,然而那些土匪却往往能够得手。毕竟,毫无组织又手无寸铁的村民,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没有可比性。
为了逃避土匪的骚扰,村里的一位长者给出一个建议:不管谁家有了闺女,只要基本长成,就要到遥远的山外,主动联系一个大体上说得过去的人家,扮作土匪的模样,来把自家的闺女抢去,做人家的媳妇。虽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总比被土匪抢去蹂躏强得多。村里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会伸张,任凭来人把人抢走。
这便是抢亲的由来,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一种民俗。被抢的人依然会装模作样的喊上几声,但村里的人只会会心一笑,不予理睬,甚至还会在心里默默地送上祝福。
今天抢亲的仪式完全保留了当年的习俗,只是没有了暴力,没有了血腥。但基本程序还是一样的。
翠华才喊了两声,就被易山用麻袋从头上套下。易善迅速弯腰,将麻袋自上而下的理顺,直套到脚跟,并顺手抓住这个未来嫂子的脚踝。翠华顺势倒下,被易山轻轻接住,扛上肩头,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