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变”后,中日矛盾急剧上升,民众抗日运动空前高涨,国际社会也对中国予以同情。而且中国已名义上结束分裂、完成统一,抗日形势一片大好。
事实上,国民党内部矛盾丛生、纷争不断、内讧激烈。1931年,蒋胡矛盾引发宁粤对立,5月底,胡汉民派、孙科派、汪精卫派、西山会议派、两广地方实力派(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等)及其他反蒋势力联合起来,在广州成立“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非常会议”和广州“国民政府”反蒋,与南京国民政府分庭抗礼,双方几乎兵戎相见。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宁粤虽然表示要和解,但当年12月,国民党“四大”仍分别在上海、南京、广州各自召开。******也在内外冲击下于12月15日二次下野,足见内部之混乱不堪。
早在1929年,******就提到治理国家无非“攘外安内”。这时安内对象是反蒋的冯、阎、桂等新军阀。中原大战后,大军阀不存在了,但各地如两广、西南诸省、山东、山西等地实力派军阀依然把持一方,国民政府政令不畅,影响十分有限。李敖曾把这时的******戏称为“五省联防司令”。
以此同时,老对手共产党正在“作乱”并日渐坐大,拥有十几块根据地和30多万红军。九一八事变后两天,****在9月20日制定的《由于工农红军冲破第三次“围剿”及革命危机逐渐成熟而产生的党的紧急任务》中提出:“要打倒帝国主义,就必须要打倒国民党,而且实际的经验将告诉他们,只有苏维埃政府,才能同帝国主义做彻底的斗争。……国民党的‘民族统一战线’,实际是要工人增加生产,要农民加倍服从地主,要士兵进一步的服从长官,要灾民镇静牺牲,要红军放下武装一致对外。很明显的,这种统一战线不是为了对付帝国主义,而是为了对付革命。”因此,****不但拒绝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反而命令“集中力量追击敌人退却步队,……尽可能地把零碎的分散的苏区打成一片”。事变后红军追击撤退的南京国民政府军(9月21日******已经下令“将讨粤和剿共计划,悉行停缓”),扩大了苏区,并于1931年11月7日在江西瑞金建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
国内与国民党**********者大有人在。许多党派及民众不满于国民党********专政,对国民政府不抵抗政策极为不满,纷纷要求民主改革、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抗日运动跌荡起伏。
1931年7月13日,******发表《告全国同胞—致安内攘外书》称“攘外必先安内,去腐乃能防蠢”。这时,******安内的对象发生了变化,主要是共产党和国民党内部反对派。
在内忧外患两重威胁下,******在多次讲话中对攘外安内关系做了阐述。1931年11月30日,蒋在任命顾维钧署理外交部长的训词中说:“攘外必先安内,一统方能御侮,未有国不能一统而能取胜于外者。”1932年1月底至2月初的上海一二八事变期间,红军攻打江西赣州。******为上海抗战,派使者去见四川军阀刘湘,被以“不保证使者安全”的理由拒绝;蒋派人去华北让张学良反攻东北牵制日军增援上海,张纹丝不动;蒋派人请广东军阀陈济棠出兵赣南应付红军,好让中央军得以回援上海,陈济棠置之不理。因此1932年6月9日,******在庐山召开“五省剿匪会议”时说:“大家都要明白,我们这次剿匪戡乱,就是抗日御侮的初步。如果剿匪不能成功,抗日就没有基础。因为一方面抵御外侮,一方面还要分力剿匪,那就与明末的情形一样,……现在我们的困难,同明朝的情形差不多一样。所以我们要以明朝为前车之鉴。只要把国内的匪剿清,使全国团结一致,无论倭寇怎样侵略,我们也能够稳固自强,终久是可以挽救转来的,如果我们内部意志不一,步骤零乱,既要对内打土匪,同时又要对外御外侮,试问我们究竟有多少力量!恐怕结果也只好重演一次明朝亡国的故事。”1932年12月14日,******在《修明内政与整饬吏治》演说中说:“如果内部不能安定,不但不能抵抗外侮,而且是诱致外侮之媒”,“攘外定要先安内”。1934年7月,在庐山对军官训练团所作的题为《抵御外侮与复兴民族》的讲演中强调:“安内是攘外的唯一前提和必要的准备工作,现在御侮救国、复兴民族惟一要道,就是先求国内的和平、安定、统一、集中。”国民政府的“第一责任”是“剿匪来安内”,“第二个责任”是“抗日来攘外”。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基于这样的认识,******提出、推行了“攘外必先安内”方针政策。
“攘外必先安内”最早出自春秋时期,面对外部戎狄侵扰,内部王室衰微、诸侯相争,春秋五霸之第一霸齐桓公就提出口号“尊王攘夷”——先“安内”以“尊王”,“尊王”而后才能“攘外”。
西汉时期,汉景帝的老师晁错力主削藩“攘夷必先安内”,引起当时朝廷的激烈争论,大多数人都不同意或认为时机还未到,以窦婴为首的认为当时应一致对外,对付匈奴;晁错以政治家的眼光说服汉景帝最后选择继续和匈奴和亲,而将注意力集中到鼓励农耕、致力本业和守边备塞以及削藩上。结果,汉景帝的削藩除去了内忧,加强了中央集权,增强了国力,为武帝对匈奴动武、解决边患创造了条件。
北宋初年,面对国内未平和辽国威胁,宰相赵普在给宋太宗的折子中说“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南宋时,面对金国的入侵和南宋内部的农民起义和兵乱、匪患,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在进讨由乱兵啸聚为匪的曹成所部时,就曾上书宋高宗:“臣窃惟内寇不除,何以攘外;近郊多垒,何以服远。比年群盗竞作,朝廷务广德意,多命招安;故盗亦玩威不畏,力强则肆暴,力屈则就招。苟不略加剿除,蜂起之众未可遽殄。”在岳飞看来,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先清除内乱,则无法全力抗金、收复中原。
明朝中前期,面对蒙古瓦剌人的进扰,名臣于谦在《急处粮运以实重边以保盛业疏》提到:“臣等看议得,强兵以足食为本,攘外以安内为先。”
明末时期,明朝面对关外清军和关内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开始时是内外并攘,但是关内刚迫使农民军招安,关外清军就开始进扰,农民军复又反叛。明军在松山之战惨败后,兵部尚书陈新甲上书崇祯皇帝,要求与关外清朝议和,先安内对付农民军,崇祯也有此意,但又不愿承担“议和”的名声,命令陈新甲秘密从事。但陈新甲做事不周泄密,朝臣上书反对,崇祯不敢担当,于是杀陈新甲,罢议和事。明朝丧失了最后一次延缓危机的机会。两年后,明朝就在两线作战中亡于李自成,后人多认为这是没能贯彻“攘外必先安内”政策的反例。明末清初抗清殉国名臣夏允彝称:“我之兵力每以讨寇,寇急则调边兵以征寇,东夷急又辍剿寇之兵将以防东夷。卒之二患益张,国力耗竭,而事不可为矣。”
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在同时面临太平天国起义与英法联军的内忧外患的困境中,清政府曾坚决地同时“攘外”和“安内”,结果内乱未平却两度招致外敌兵临津京的惨祸,不得不“借师助剿”,对外妥协,对内镇压。在义和团运动期间,以慈禧太后为代表的顽固派,由于在废立皇帝问题上与帝国主义发生冲突,加上担心“丧失民心”祸起肘腋,盲目利用“义和团”,发动排外主义运动,欲“藉攘外以安内”,结果几乎招致亡国之祸。这给其后的中国统治阶级以巨大的震撼,从此,近现代中国统治阶级再也不敢盲目排外轻言牺牲了。
******以明朝覆亡的故事为鉴,把“攘外必先安内”立为九一八事变后民族危亡之时国民政府的基本国策,意在应对国内“三足鼎立”、国际“四向分散”的形势。“安内”以“剿共”为中心,包括实现国民党内的统一和国民政府的“中央一体化”,以及充实国力,加强战备等内容。“攘外必先安内”是国民党处理内政的基本国策,又是图存御侮的策略。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西安事变后,于1937年8月中旬,******被迫同意将在陕北的中央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简称八路军),9月22日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发表了《****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23日,******发表谈话承认了共产党的合法地位。10月间,又将在南方十三个地区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至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形成,第二次国共合作开始,“攘外必先安内”方针宣告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