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队伍在一派热烈的气氛中迤逦前行,一个时辰左右也就到了村口。
村里早安排一个人观望着,听到锣鼓、唢呐奏着欢快的曲调来到村口,点燃了一个直径一寸左右的自制爆竹。
这爆竹声音很响,对岸的人家都能听到。此时,翠华的父亲袁明朗正跟妻子商量第二天女儿回门操办酒席的事情,听到爆竹声响,猛吸一口手中的草烟,吐出一阵浓重的烟雾,看着妻子说:“老婆子,你听到了吗?翠华到了!”
刘素贞正为安排几个菜跟丈夫争执着,没好气地说:“我耳朵聋了,什么都听不进去。”
袁明朗知道妻子心里不好受,也没跟她计较,抽着闷烟,独自盘算着。他是村长,又是给唯一的女儿操办喜酒,他可不想搞得太寒碜。特别是亲家是方圆百里的大家族,他可不想在外人眼里自掉身价。一句话,他就是想大操大办。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竹声响起。这爆竹的威力很大,所以才安排专人去放,一个方面是要及时发现迎亲队伍的到来,用放爆竹的方式,通知各类人员各就各位、各执其事;最重要的是确保安全。
三声爆竹响过,村里村外的人都忙碌了起来。村里的人要各司其职,村外的人准备来吃酒。那些暂时没事的妇女和孩童,纷纷堵到了村口,他们想看看新娘子长个什么模样,更重要的是借机给新媳妇要水果糖。
此时正好日上三竿。迎亲队伍在村前的老槐树下停住,一挂爆竹从老槐树的腰际垂到地面,一个小伙子从嘴中取下点燃的烟卷,贴上了引线。火星四溅,小伙子捂着耳朵向着村中跳跃着奔跑而去,噼哩啪啦的爆竹声、欢快的锁呐声、满村狂吠的狗叫声……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给沉寂了很久的村庄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翠华在易军的搀扶下,从马上下来。早有人跑过来把马牵走了,一个中年妇女踏着锁呐的节奏从硝烟中走来出,款款的来到两人旁,手里捧着一个大托盘,瓜子装得满满的,核桃、板栗和各式的糖果点缀其间。
新娘子大把大把地把糖果分发给围上来的孩子连同他们的大人。易军给男人们发烟、点火,忙得不亦乐乎。
一阵忙碌之后,三姨把手伸向新娘。在易军的示意下,翠华把右手交给了三姨,大手牵小手,踩着唢呐的节拍向村中的老屋行进。易军亦步亦趋,紧紧跟上。
老屋,一个标准的四合院门前,在三姨的暗示下,两人停止了前进。四个人组成的唢呐队走上前来,分列在大门的左右,鼓着腮帮用力吹奏起来,锣鼓手则在人群之外拼命敲打。夹在中间的人都是有任务在身的,他们只是暂时凑一下热闹,等新娘子进去就要各自忙碌了。
没分派到任务的七大姑八大姨及村中老小,早已零乱地站在唢呐队后面候着了。她们既是热闹的围观者,也是热闹的制造者,没有她们,这婚礼就会少了许多的趣味。
看到“辣梅”与新娘站住,锣鼓、唢呐和所有的喧闹都停了下来。有人在她们与大门之间放上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这是下一个仪式的开始。还有人给“辣梅”递上一块很大的丝织红绸,这就是新娘的红盖头。
“辣梅”先用红盖头把新娘子的头盖上,然后把目光转向新郎官。
易军对这套礼节很熟悉,看到三姨的眼神,飞快地跑到翠华身前,弯下腰去。翠华在三姨的带动下,扒在易军肩上。
易军挺身站起,背着新娘从火盆上跨了过去,这是一次对体力与技巧的考验。不管哪个方面不够出色,都很难过这个关口,不是过不去,就是身上的衣服被烧着了,那可是一辈子都要被人笑话的。易军的表现非常出色,不仅过去了,还显得非常洒脱。
“辣梅”的嘴里振振有词,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屋里走:“跨过火焰山,进入水帘洞!”此时,门楣上已经挂起了一道流水一般的门帘,这就是“辣梅”口中的水帘洞了。
挤在门里的人自动闪开了一条缝。翠华也不看她们,任由易军背着走过庭院,进入堂屋,才被放了下来。再由三姨牵进了贴着大红双喜的洞房,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洞房。
这次进门同样有一道关口,只不过已经没有了难度。门楣上有着同样的门帘,门槛外摆着一个果盘,放着时鲜的水果和花朵,“辣梅”的唱词变成了“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说是洞房其实过了,那只不过是用黄裱纸简单裱糊过的一间土坯房,凸凹不平的墙面诉说着历史的沧桑。你别看他们之前的打扮,既上档次又很合体,穿在身上,让人觉得四面威风。其实,那都是村里人七拼八凑才有的结果,这也是全村人对所有新人送上的美好祝福,倾注着许多人若干年的血汗。
翠华换了一身行头,到堂屋中间拜见公婆。堂屋头早已人头攒动,厨柜前一张八仙桌,厨柜上摆着一对红烛、一把青香、一个香炉。四个吹唢呐的分列两旁。
依着三姨的指点,易军与翠华按照男左女右的次序,在厨柜前比肩站定,用城里人喝交杯酒的姿势点燃红烛,各自抽出三柱青香,就着烛焰点燃香头。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拜堂。
“辣梅”在厨柜左侧朗声唱道:“一拜天地!”
随着这声高喊,唢呐奏响,门外又传来一串噼理啪啦的爆竹声。小夫妻对着板壁上帖着的天地君亲师位深鞠一躬,把燃烧着的青香插进香炉,从右侧退下。
同一时刻,易军的父母从左侧上场,站到他们刚才站的位置,一样的鞠躬、上香。然后转身,在八仙桌上席座位坐下。
“二拜高堂。”唱诺声、唢呐声、爆竹声再次响起。小夫妻在下席位置向着二老又一次深深的鞠躬。
“夫妻对拜。”易军和翠华在唢呐声中转身对拜。
因为人满为患,易军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双方的额头再次碰在一起,满屋子暴发出一阵又一阵爽朗的大笑,门外的爆竹声也恰逢其时地凑起了热闹,刚好掩盖了当时的窘态。
笑声渐小,“亲友入席!”随着这声唱诺,“辣梅”顺势在八仙桌左侧坐下,向着人群一招手,五位中年以上的男女把左侧与下席的空位填满。
易军的妹妹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把一抱衣服、鞋子放到桌面的右侧。衣服是翠华亲手织的毛衣,鞋子是请人纳的千层底。
易军牵着翠华的手走到右侧坐位,从衣服内袋摸出一个荷包,拿出卷好的草烟,无论男女,按着称呼,每人递上两根。
翠华跟着易军的称呼,一边笑着一边叫着,给八位长辈每人发了一件毛衣、一双鞋子。每位长辈在接过礼物的同时,给翠华送了二张大钞,说是见面礼。这些都是农村的婚俗礼仪,虽然简陋,却也热闹。
礼仪至此结束,人们议论看、谈笑着向屋外散去,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
昨天晚上在仙人洞负责值守的四个人,现在都回去睡觉了。易联指挥着除了其余的人,在院子了摆开十一张桌子,加上堂屋里的一张,一共十二张桌子,代表着一年十二个月,月月热热闹闹、吉祥如意。
首先开席的就是堂屋里这一桌,人员结构跟上面略有不同。就是刚才在八仙桌上接受新娘礼物的八个长辈中,年纪稍小的两个人被两个小夫妻替换了,目的是让易氏家族的长辈们带着他们夫妻俩,正式步入婚姻家庭的殿堂,开启新的人生旅程。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独立自主的一家人了。等婚事忙完,这些长辈们还要在这里聚集一次,做父母的还要给这对新人,买一副新的碗筷,有条件的还会买一套炊具,没条件的就把原来用的分一些给他们,这就是农村说的分家了。
其中自然会有财产和债务的分割,长辈们到场,既是为了防止财产分割、义务划分出现的不公,也是为了监督小辈在将来旅行自己的义务,他们既是小夫妻成家立业的见证人,用是他们享受权利、履行义务的督导者。
主角开席以后,易联接着安排所有帮忙的人吃饭,然后才开始接待八方来客。这样的安排,没有半分厚此薄彼的意思,完全是为了方便工作,因为来客稀稀疏疏,不好集中安排,同时代表着对劳动者的充分尊重,没有任何人存在任何异议。
在具体安排每一桌的组成人员的时候,必须是男的做一桌,女的做一桌,老人做一桌,娃娃做一桌,并尽量将同一个地方来的或是比较熟悉的客人安排在一起,非常考验组织者的统筹、协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