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醒过来时,芬芳已经走了,他看着凌乱的床铺,有些迷茫。下了床,看到桌上摆放得当的早餐,床架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脸盆旁边摆放整齐的毛巾,牙刷、牙膏……他渐渐清醒了过来。芬芳在墙上最显眼的地方给他留了张条,上面写着:“超,热水瓶里的水是新灌的,保温盒里有豆浆和油饼,电热杯里帮你温着煮鸡蛋,塑料袋里的芝麻糊记得晚上睡觉前吃,对了,你一定要记得每天吃水果,等我回来再见到你,你可不许比现在还瘦啊。”林超摘下留言条把它放在胸口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林超之前还在纠结是否辞职的问题,但芬芳已经替他做了决定,他不敢直接去见高文涛,他把辞职信轻轻地放到了总秘的桌上。
高朵病了,在她得知林超从昂扬辞职的消息后她就发起了高烧。她钻入肖蓝的怀里抽泣着:“妈妈,我是真的喜欢他呀,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啊?”
看来,高朵这次是动了真情了,高文涛和肖蓝愁眉不展,从小到大他们都没见到过高朵这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只有这个林超!林超让她往东她不往西,一天不见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好嘛,现在林超彻底不出现了,这不等于是要了她的命了吗?肖蓝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唉,还不如让她去喝点酒回来砸点东西来得干脆呢。高文涛,你得想法子救救你女儿啊!”高文涛埋怨道:“早知道这样,你干吗要把林超逼得辞职呢?现在我们总不能用枪逼着他回来吧?”
高文涛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感,他突然觉得女儿就像是一个人质,谁拿住了她,也就拿住了他高文涛。
林超交了辞职信没多久就被妈妈叫回家,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该不该跟母亲交待此事。张老师没有注意到林超的异样,她喜滋滋地拿着一卷纸和一个信封从里屋出来了:“林超啊,今天把你叫回来,要给你看两样东西。”张老师把手里的东西往餐桌上一铺,是几张房型图和一些女孩儿的照片,“我一样一样跟你说吧。这个房子是我们学校的集资房,1600元一平米,比外面的市场价便宜一半多,分五期付清。论资排辈,我可以买最大的这一套,85平米的,可现在我们家的积蓄还不够,我想你要能够帮一把手的话,还是有可能。哦,要是你觉着为难,那这事儿我们就不去说它了。我自己是对住房没什么要求了,这套老房子住着也挺好的。我就是考虑到你和林越。”林超说:“妈,咱们买,这种单位集资房机会挺难得的,干吗要错过啊?反正是分期付的,我来帮你,我现在工资挺高的,没问题的。”
张老师脸上露出笑容:“好,那可是太好了!妈现在老了,也开始害怕孤独了。有了这个房子,你们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一大家子就有个地方团聚了。这事儿,就算是说定了啊,我明天就去单位签合同。接下来,咱们来说说第二件事,这几个姑娘,你最看上眼的是哪一个啊?”张老师把那些女孩儿的照片往林超跟前送了送,林超把照片往旁边一推:“妈,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张老师一喜:“谁啊?”林超的舌头一下子打结了,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芬芳对于他们家来说,仍然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儿。林超装作随意地说:“哦,你不认识。妈,你先别打听了,我们还没有最后定呢,定了再告诉你啊。”
为了替妈妈付房款,林超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工作,可是谈何容易,正当林超焦虑地等着招聘单位的回电时,高文涛的电话不期而至。高文涛语气轻松地请林超到他办公室来一次,那一瞬间林超竟怀疑高文涛到底知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
林超刚在总裁办的沙发上坐下,高文涛就开口了:“林超,首先是要谢谢你,奶奶现在的病情有这么大的好转多亏了你的帮忙,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另外也请你不要有别的不必要的担心和顾虑,我知道上次肖总找你谈了话,母亲疼女儿嘛,有时候就会缺少些理智,如有不当的地方还要请你多包涵。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高文涛站起身从书柜里拿出几本书放到了林超跟前,林超拿起费斯克·霍尔主编的《理解媒介文化》,他翻开一看,扉页上有费斯克·霍尔写给高文涛的英文题词,“费斯克·霍尔?他可是当代媒介理论与大众文化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啊,高总,你怎么会认识他啊?”高文涛笑道:“我在美国做访问学者的时候,跟他同在一个导师手下做研究,这些年来我和他一直保持着很好的交流。下个星期他要到中国来考察,上海的行程和活动自然由我来安排,到时候具体的接待工作就由你来负责吧。”
林超迟疑着,高文涛问:“怎么,有困难吗?你不是对费斯克·霍尔很感兴趣吗?我曾经看到你的论文里有好几处提到过他啊。我觉得以你对他的了解程度,应该说这次的接待工作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啦。”林超嗫嚅着:“高总,我给您的辞职信……您、您没看到啊?”“哦,我看到了,本来我想跟你讨论完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再跟你说辞职的事情,既然你已经提到了,那咱们就先说说辞职的事情吧。林超,我不同意你辞职,你之所以辞职,是因为不相信我给你的承诺,你觉得我给你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对吗?”高文涛目光炯炯地望着林超,仿佛能穿透人心似的,林超心虚地避开了。高文涛接着说:“林超,我敢说,这段时间你根本就没按我说的去做,根本没有为了你在昂扬将来的事业去发挥你的想象力,对不对?你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围人对你的态度上了,举手投足全被一时的得意和现实的想法给左右了。我一直坚定的相信你是个可以做大事儿的人,我对你有信心。可是林超,你没理由看轻自己,你也不应该把我看成一个心怀叵测、唯利是图的商人啊。我不允许你辞职,是希望你能在心无旁骛的情况下证明给我看,我没有看错你林超。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让事实告诉你,我高文涛不是在拿你和昂扬的将来开玩笑,能理解我吗?”
林超被高文涛的一番话说红了脸,高文涛一脸真诚地伸手拍了拍林超的肩膀:“好了,辞职的事情咱们先放在一边,我来跟你谈谈我现在的想法好吗?最近我在跟费斯克·霍尔的交流过程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昂扬今后要涉足传媒这个在我们国家前途无量的领域,而这个担子我想让你挑起来。不过,可是依你现在的知识结构和工作经验来看,做传媒你恐怕还有很多的不足啊,所以我让你负责费斯克·霍尔这次来上海的接待工作,就是想让你先跟他熟悉起来,我准备把你推荐给他,到哈佛大学跟在他身边学习两年,然后回来组建昂扬传媒公司,你觉得怎么样啊?”
林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去美国哈佛读书?由我来组建昂扬传媒?”高文涛点点头:“对,出去待两年,两年之后我要的不是你优异的学习成绩,我要你带回来开阔的眼界和坚定的自信心,这两样东西才是你开拓事业的根本。你先不要激动,这几天你得去你母校赶紧联系一下,想办法给费斯克·霍尔安排一次讲座,他最喜欢到高校里进行学术交流了,这个有问题吗?”
林超兴奋得坐不住了:“没问题啊,这么一个大师级的人物,平时想请还请不来呢,放心吧高总,我一定会安排妥当的。”此时的林超就像是一匹被套上了缰绳的马,高文涛想让他往东他就不会往西。
“林超,我给你配了一辆车和一个司机,接下来你就要忙起来了,车是必须的工具,走,我陪你下去看看。”林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幸福竟来得如此完全。他跟着高文涛走出总裁办,往来的公司职员们纷纷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等着他们先走。
高层领导专用的电梯到了,高文涛拉着林超并肩走了进去。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林超向外扫了一眼,吴伟缩在人堆里,小得几乎看不见了。林超的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此时他的内心已经深不可测了。